东方月收敛了平时嘻嘻哈哈的神态,郑重答道:“夫人来过,看到少爷你在睡觉,便回去了。夫人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担心呢。”
钟灵毓心微微一紧:“你去告诉娘,说我没事儿,明日再去看她。”她可不希望自己的这般模样被梁欣看到。
东方月应了声,便退下了。
钟灵毓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便拎着壶酒去了后花园。
此时正是初春,院子里的花木似乎压制着蓬勃的生命力,只待躲过这倒春寒的冷风,便会争先恐后的报告春天真正的到来。
东方风拿了件御寒的斗篷,跟在她身后,看得出她心情很差,想上前开导她几句,便被钟灵毓挥挥手:“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斗篷你也先拿走。”
东方风默默的望了她一眼,无声的退下了。
钟灵毓迎着风缓缓走着,她觉得自己很需要这股冷风,吹醒她的头脑和理智。走到凉亭处,她直接坐到木板上,靠着后面的柱子,抬头望着遥远的星星,开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酒。
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精神便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以前每日单纯的想着如何行医救人,来到这里后则是时时处处防备着庶妹的陷害和暗杀,所以她是极少喝酒的。
可是今天,她想放纵自己一次。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因为失恋买醉一场。
风轻轻吹着,钟灵毓的头皮都发麻了,脸上亦是一片冰凉。
上官良辰缓缓走来,月牙白长袍随风猎猎起舞,手里拿着华美异常的黑色斗篷,朝微醉的钟灵毓缓缓走去了。
白日里,他在一间茶楼的二层雅房等着,倚窗望着她回家必过的道路,却见她眉宇间都是掩饰不住的哀伤,脚步丝毫不停留的朝钟家奔去,风尘仆仆也盖不住她的失魂落魄。
他慢慢的攥紧了茶杯,准备好的许多说辞都咽回了肚子里。
第一次,他这么强烈的想与人分享消息,可是,那个人却不愿听。
他很难过,更多的是心疼,心疼她。
上官良辰几乎想立刻跟过来,问问她到底怎么了。可想到冷瞳一会儿来向他复命,便耐着性子等了下去。
冷瞳只是简短的陈述了她日常的所作所为,包括为李承安换药、做药膳等,以及她听说他有王妃后便匆忙辞行。
上官良辰的心便沉了下去。
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能这样!
他和她相处了那么久,他先发现她是女子,他先动的情,她怎么能悄无声息的爱上别人了呢?
上官良辰攥碎了手里的茶杯,茶渍溅脏了他素白宽袖的长袍,甚至有零星碎片扎进了他的手掌,鲜血和微疼让他稍稍理智下来。
她回来了,李承安已经成亲,他还有机会。
上官良辰回到客栈,重新换好了衣服,再去钟家时,她的贴身丫鬟东方月说她睡得很熟,想让一天一夜没合眼的她好好休息下,他便悄悄走了。
等了许久,等到听说她睡醒了,用完膳了,对着月色喝酒了,才再次踏进了钟家。
远远的,便看到钟灵毓在寂寥的院子中,清冷的月色下,独自一人默默的饮酒,那情景,悲凉的让他的心一阵阵发紧。
这是第一次,看到钟灵毓这么悲伤无助的模样。
她有那么好看的眸子,波光流转充满感情,时而意气风发,时而狡黠算计,但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沉默又脆弱。
上官良辰看到东方风手里拎着斗篷,伸手接过,缓缓的走到钟灵毓跟前:“吹了这么久的风,披上吧。”
钟灵毓盯着那绣着繁杂祥云图样的斗篷,苦笑声:“看来我教育手下真是无方啊,没人通知我,就让你这么过来了。”突然之间,她很讨厌这件帅气无比的斗篷,她渴望鲜艳的红色、粉色、天蓝色,那些女性的漂亮衣服!
钟灵毓眼睛罩着一层浅浅的迷离,张嘴便是淡淡的酒香。
上官良辰眉头微蹙,不由分说的将斗篷披在她身上:“怎么,你是不想见我还是不欢迎?”
“不敢不敢。”钟灵毓并不反抗,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抬头便喝了下去。
上官良辰怒从心起,为了个认识没多久的李承安,她要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模样?夺过她手里的酒壶和酒杯,远远的抛出去,听到撞击地面的清脆声响。
钟灵毓轻笑了两声:“良辰,心情不好,喝点儿酒你还不让。”
“不如我们说点儿高兴的事情,”上官良辰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云歌死了。”
钟灵毓的眸光闪了闪,果然有片刻的聚焦:“怎么死的?”
“郡主(尚书夫人)知道了这事,闹到了这里,砸了满春楼。她用计抓住朝臣把柄的事情,和那个册子的事情被皇上发觉,皇上很是震惊,四王爷为了撇清关系,悄悄除了她。”
钟灵毓叹了口气,没价值的棋子就这么被抛弃了,又问:“确定是云歌本人不是替身吗?”
上官良辰点头:“确实是她,我已经检查过了,她不会再来害你了。”
钟灵毓点点头,心中忍不住唏嘘了下,自己和钟灵秀斗了那么久,都没能让她合理的消失,可是上官良辰这么容易就做到了,自己果然嫩啊。
钟灵秀死了,她的确放心了不少,可是现在与四王爷站到对立面上,貌似也不是很好……钟灵毓的大脑清晰了片刻,又开始混沌了。
哎,她现在只想做失恋的女孩子该做的事情,其他的,先交给上官良辰去处理吧。反正他们是同一阵营的。
钟灵毓又喝了口酒,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大起伏,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那谢谢你了。”声音听不出来有多大的诚意,“不过我现在心情真的不好,只想喝喝酒,放松放松。”
上官良辰衣袖下的手无声的攥紧,还是,绕不过这个话题。“为什么心情不好?”
为什么?钟灵毓仰头望着远处的月亮,聪明的做法,她应该岔开话题,对此保持沉默,可她想倾诉,很想倾诉。
“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是啊,不该爱的人,做了自己最讨厌的第三者,不,第N者。那男人还承诺要为她休了娶的那些女人,和前身的爹爹一样无情。
“所以呢?”上官良辰盯着她落寞的神色,月光打在她的脸上,朦朦胧胧。他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使这短短的三个字没有颤音,像往常一般平静。
“所以呢?”钟灵毓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所以我只能放手了。”她不会介入李承安和她的妻妾之间,绝不让她和钟灵秀之间的悲剧再次上演。是的,在她看来,她和钟灵秀两人本是亲生姐妹,却要互相残害,这本就是悲剧,始作俑者,便是死了多年的前身的爹。
上官良辰觉得自己刚才揪得紧紧的心仿佛落了地,稍稍宽慰,静如止水的眸子里浮上了一丝柔情:“你会遇到一个更适合你的人。”
“会吗?”钟灵毓脸上又是一阵苦笑,她想要个卓尔不群的男人,那男人一生只爱她一个人,且从未娶妻纳妾,叹了口气,“难啊!”
“那你想要什么?”上官良辰突然间想表白自己的心意,在他的计划里,他应该再观察她一段时日的,可是李承安的突然出现彻底搅乱了他的心境。
钟灵毓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前的男子恍如谪仙,墨玉般的清冷明眸带着关切,身姿挺拔玉树临风,还有满腹的才华,正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呢!有这么个优质朋友,其实也不错的,她咧了咧嘴角:“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想要那人在我之前,与任何人都没有感情瓜葛。”顿了顿,她又叹了口气,“可惜没有啊。”
上官良辰心中一阵窃喜,他不正好符合这个条件吗?他正要开口说话,却见钟灵毓踉跄着站了起来,扶着一棵树干呕起来。
上官良辰急忙上前扶住了她,轻怕着她的后背,不经意碰到她的手,冰凉的让他心疼。再对上她的脸,发现已满是泪水。
他一怔,钟灵毓便埋进了他的怀里,任由泪水毫无顾忌的流淌,嘴里喃喃念叨:“为什么他成亲了还来招惹我?为什么?”
上官良辰紧紧的抱住了她,希望自己能给她一点点温暖,刚才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又悉数咽下。因为此刻的她是那么伤心,她需要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和肩膀,而不是更复杂的感情。
他可以等,他愿意等。等李承安给她带来的痛苦轻一些,他便告诉她,他愿意满足她对夫君的所有期待。
钟灵毓哭得一塌糊涂。
鼻涕眼泪全都朝上官良辰的白衣上招呼,还是满身的酒气。
终于,哭累了。
钟灵毓站直了身子:“良辰,谢谢你,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我可不希望别人以为,钟家的大少爷居然掉眼泪。”
上官良辰见她弄脏自己一尘不染的袍子时,眉头习惯性的微皱,只是,看到她在自己怀里哭得那么肆意,居然配合着去轻拍她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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