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罗亚琼叮嘱姜木梓，此事暂且放一放，而且务必保密。却并没有放松对于此事的暗中查访。只是此事做得非常隐秘，没有惊动任何人。在公司里，罗亚琼只是佯装借了解可以二次开发的老客户为由，旁敲侧击地问过温晓钰。因为她觉得温晓钰性格温和，为人稳重，应该是可以信赖的。温晓钰说很多年前，好像是听说过有这么一家公司，是无城远洋的客户。但是具体情况她真的不是很了解。罗亚琼又从网上查过工商注册网站，居然查到了这家“无城东源船务公司”，法人代表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但是注明“营业执照已被注销”，具体注销时间不祥。趁着周末回上海的机会，罗亚琼又请教了刘子农。刘子农倒是见怪不怪，因为前几年这种情况在外地网点公司屡有发生，总公司的纪委就已经处理过好几起案件，都是过于明目张胆的那种。如果是明知违规操作的那些公司已经主动注销了，本着“既往不咎”的原则，总公司自然也就不会再追究。从眼下的情况分析，很有可能，这家“东源船务公司”表面上已经注销，但是不排除在其它地方重新注册的可能性，而且其业务重心也已经转移到天津等北方地区，因为客户还在，客户在北方拿货的工厂也还在。只不过是操作手法已经改变。这样看来，天津的那家经常有资金往来的货代，说不定就是改头换面或者借壳经营，真正的老板，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就是原来东源船务的老板。但是这层关系要想彻底查清楚，真的绝非轻而易举。

        也许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罗亚琼感觉已经无计可施之时，一个新的线索的偶然出现，又让罗亚琼觉得，也许还真的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新的希望正在前方向她招手？

        这天姜木梓在微信上告诉罗亚琼，在屠永林留下的笔记本上，又有了新的发现。

        原来姜木梓在笔记本上发现了屠永林下载并且登录的Foxmail邮箱。这也是整个远洋公司的公共邮箱。许多人在使用Foxmail时，出于贪图方便，往往习惯于开机即自动登录，平时从来不用退出。因此，即便已经不是屠永林本人在使用笔记本，只要一开机，还是会有邮件源源不断地进来。这些邮件，多半是总公司的相关职能部门设定群发的邮件。毕竟屠永林刚刚去世没多久，还来不及对于原来相关的联系人一一及时告知。更何况某些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惰性，一旦设定了群发，不管收件人是否有改变，猴年马月都再也不会去更改了。

        然而这天姜木梓看到的一封邮件，却并不是这类公文格式的通知之类。而是来自天津的那家货代。邮件的内容，是询问河北一家工厂一星期前汇出的一笔运费，不知是否已经收到？

        一看到这封邮件，姜木梓丝毫也不敢有任何懈怠，马上在第一时间就向罗亚琼汇报。虽然邮件只有寥寥十几个字。罗亚琼还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从收件箱里查到了从同一个邮箱地址发出的好几封邮件，也查到了以前屠永林回复的邮件。由此才确认了这个邮箱地址的真实性。从而得出的初步判断是，可能对方还不知道屠永林已经去世，因此还是习惯于按正常方式与他联系。

        这封邮件的突然出现，不禁又给罗亚琼带来了新的希望。考虑再三，既然对方不知道，发出的邮件，是真正的收件人已经永远也不可能再收到的一封“死信”，为何不能利用这个机会，先稳住对方，然后再一步一步地接近天津那家货代。只要这条线索不断，那么最终或许还是会有机会，可以接触到那家已经在无城销声匿迹的“东源船务公司”，进而挖出对方真正的后台老板？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对于罗亚琼来说，其意外收获也许远不止于在屠永林留下的笔记本上的意外发现。她不禁想到了《潜伏》之类的谍战片，似乎自己正在从事的，是与那些谍战片相比丝毫也不逊色的惊险传奇。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与冒险心理，让罗亚琼对于今后事态可能的走向充满了莫名的期待。她甚至有些相信，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

        于是，罗亚琼叮嘱姜木梓，就用屠永林的名义给对方回复，就说汇款已经收到。首先得好好研究一下屠永林以前发出的邮件的行文风格与语气腔调，模仿得越像越好，尽量不要让对方看出破绽。

        对方收到邮件以后，很快又有了回复。似乎看不出有任何怀疑的迹象。此后，双方又有几次邮件往来，内容基本上大同小异。都是客户在北方的工厂直接汇出运费，确认是否已经收到。罗亚琼的感觉，只要能这样继续保持联系，逐渐接近对方，那么迟早有一天，总会揪住对方的狐狸尾巴，搞清事实真相。

        从收到第一封邮件差不多一个月以后，又收到了对方新的邮件。与前几次有所不同的是，这封邮件的内容，不再是确认汇出的运费是否收到。而是这家货代自己新开发的一个客户，确切地说，是以前合作过的一个老客户的二次开发。这个客户有一个到美国查尔斯顿港的大单子，三十个大箱，要求的运价很低，这家货代自己做不了主。因此想请这边的老板过去，一起跟客人谈。或者这边的人过去，单独跟客人谈，那也可以。他们只负责单证的操作。

        如此要求，也让罗亚琼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因为她又有点吃不准，对方的真正意图究竟是什么？特别是或者一起谈，或者单独谈，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不能不让人觉得，或许其中有着某些不可告人之处？毕竟是在北方，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俗话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更何况自己只是一个势单力薄的女人，一个人贸贸然单枪匹马地冲过去，万一真的有什么意外，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于领导同事，可能都无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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