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克志不觉有些意外，哦，这是为什么，你们不是一直在说公平公正公开透明吗，怎么会对我们公司网开一面？

        冯莉微微一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实话跟你说吧，就是因为有我在啊。我一直都在跟他们灌输，说你们公司如何如何重要，是央企下属的全资子公司，是航运业的“国家队”。可能是我的灌输起作用了吧。所以，即使现在是新老总监正在交接中，在这个问题上，他们的看法基本一致。

        华克志欣慰地说，那就好。谢谢你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冯莉又提醒说，谢我倒是真的不必。但是你们也得抓紧时间，这件事不可能无限期地拖下去的。而且说实话，夜长梦多。时间拖得太久，参加竞标的别的公司也会起疑心的。更何况还有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如果万一有人捅到我们领导那里，会是什么后果，我想即使不说，你也清楚吧？

        华克志连忙点头说，那是当然。其实这件事，我比你还急。就看我们领导到底是什么想法了。

        冯莉轻松地说，好了。我想告诉你的，已经都说了。该提醒的，也都已经提醒了。接下来，就看哥哥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了。

        华克志又举起茶杯说，我想说的，其实都在这杯茶里了。谢谢你，真的！

        冯莉笑着说，哥你真的太见外了，跟我还用得着说谢吗？我只想说，世界很大，也真的很小。像你我这样的兄妹，居然还能相认。你说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呢？

        华克志点点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也许她真的说得没错。是一种缘分，但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缘分呢？严格而论，他与她其实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但既然她把他当成亲哥哥一样看待，不言而喻，这里无疑有一个前提条件。而这个前提条件，以前说起过多次，今天则基本上只字不提。可能在她看来，已是心照不宣。但是对于他，无疑一直是沉重的心理负担，一直将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不知道还将会发生什么。恐怕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尽管他并不甘心。

        从饭店里出来时，停在旁边的一辆车，让华克志觉得眼熟。仔细一看汽车尾部的牌照，不觉会意地一笑。

        这不是肖中杰的车吗？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肖中杰居然也是这里的常客。却又不难猜到，一起同行的又会是谁。

        几个星期前，不正是通过肖中杰的一个电话，他才将她“骗”到了茶馆里吗？

        当然，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仅凭“想当然”的猜测，难免也会有猜错的时候。

        没错，和肖中杰一起在此共进晚餐的，并不是石云璐，而是金瑾。

        他们俩又一次一起去拜访了金利不锈钢的那位李老板。

        今天金瑾心情大好。

        和李老板谈得很顺利，答应将半年内的集装箱都交给她做。虽然还带去了肖中杰，但已不用担心，他还会挖自己的客户。相反，对于金瑾来说，都已经是要一起创业的人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将来都是自己公司里的客户，何必还要分清彼此？

        回来的路上，金瑾又找出了那首《嘻唰唰》，翻来覆去，不厌其烦地听了一遍又一遍。“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但这次并不是指桑骂槐地唱给肖中杰听了。至于是在骂谁，彼此间心照不宣。

        又是路过西港鱼庄，又是味道鲜美的鲫鱼塞肉和烂糊鳝丝。心情大好的金瑾，喝了不少米酒。出来时，搀着肖中杰的胳膊，走路都有点摇摇晃晃，嘴里含混不清地叫着“肖哥”。回来的路上，本想安安静静睡觉的金瑾，不知怎么又醒了，于是望着正在全神贯注开车的“肖哥”，又开始犯花痴了。一会儿目不转睛地痴痴看着他，目光里充满柔情蜜意。一会儿又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冷不防还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肖中杰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方向盘都差点打歪了。

        好不容易才将她送回了家。车子开到离她家小区十几米远的地方。酒劲已经过去了的金瑾便让停车，一定要自己走回去。一边走还一边回过头来朝着他挥挥手，抛了个媚眼。

        总算是如释重负的肖中杰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正打算掉头回家。突然间他的手机响了。

        是石云璐有气无力的声音，在哪儿呢？

        肖中杰的声音冷冰冰地，我在外面。有事，忙着呢。

        石云璐的声音似乎愈发虚弱，你快来吧，我恐怕不行了。

        肖中杰这才有些着急地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石云璐只是重复着，你快来吧，快来。我真的不行了。

        好吧，你等着。我马上到！

        石云璐家的那把房门钥匙，虽然肖中杰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还给她。但是攥在他的手里，感觉就是握着一颗随时都有可能引爆的手雷。好吧，也是最后一次派用场了。他对自己说。

        等到开门进去，一股呛鼻的煤气味道，让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房间里没有开灯，暗沉沉的看不清方向。他摸索着找到了开关，打开了客厅里的吊灯，才发现石云璐就在客厅里，身上裹着一条毛巾毯，卷缩在长沙发上。沙发茶几上，一瓶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的红酒，还有一个高脚杯。高保真音响里，循环播放着一首歌，黄小琥的《没那么简单》，眼前的情景，倒是和歌里唱的一模一样。

        肖中杰急忙走进厨房，发现煤气灶上的水壶早已烧开，水从壶里溢出来了，将煤气灶浇灭，才搞出这一屋子的煤气味道。而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的石云璐，显然早已将煤气灶上的水壶忘得一干二净。还能想到给他打个电话，已是万幸。

        肖中杰急忙将煤气灶关掉，又将换气扇和门窗都打开。刺鼻的味道才渐渐散去。这时候，他才走到石云璐的身边，匍匐在沙发前，望着仍然昏昏欲睡的石云璐，用力摇晃着她的身体，嗨，醒醒，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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