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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平众多之意难平

        金营之中,金花骨朵、银花骨朵、铜花骨朵、铁花骨朵兄弟四人,领着金古渌和薛礼花豹两位先锋,并哈密蚩给几人的三万人马,来到牛头山山下讨敌骂阵。

        牛皮大帐中,粘罕听着外面喝骂声阵阵,不由得担忧的看向金兀术:“四弟,他们四人,领着那么两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金兀术闻言也是一愣:“应该不会有事吧,毕竟这四人执掌元帅之位也不是一两天了,肯定是有些手段的。”

        于此同时,牛头山上,赵斌正在自己帐内静坐,依照脑海中的记忆,学着吐纳呼吸之法。而岳飞一连忙了六日,算是让山上的一切都步入正轨,原本身心俱疲的岳帅想回自己帅帐休息,可经过赵斌帐前时,岳飞还是不由得愣在原地。

        自从那日黄河岸边,张家兄弟率军投效,岳飞夜审赵斌之后,两人之间似乎就多了一道似有似无的屏障,虽然这次牛头山赵斌亲领大军上山,后来下山催粮也是片刻没有迟疑,这几日两人夜谈破阵也是尽心尽力,可是二人见总是有些似有似无的疏远,少了许多从前的谈笑。

        岳飞想了许久,终究还是在帐外缓缓开口道:“二弟,可在帐中?”

        此时的赵斌正五心朝天盘坐卧榻之上,猛地听见岳飞的声音,急忙圆睁二目,目中一道精光一闪而逝,“怪哉,今日情报还未上山,不到推演阵图的时候啊,大哥怎么突然来了”。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急忙起身,迎到门前:“在帐中,大哥还请进来叙话。”

        赵斌说着手挑帘门将岳飞让进帐中,可这样一来,岳飞反倒有些犯楞,这几日这座大帐倒是没少进,可是进来都是直奔沙盘,商讨军情。今日岳飞在帐外原本是想和自己二弟闲聊几句,可这一被让进大帐,岳飞一时间反倒不知该做什么了。

        还是赵斌反应快,拉着岳飞来到桌案旁:“大哥,坐坐坐,今日军务不多啊,竟然有时间来我这里了。”

        岳飞看着赵斌热切的模样,也不由得心头一松,轻笑道:“是啊,这练兵有张显、汤怀他们看着,练武那边有东平王帮忙把持这,巡山有张家兄弟在,为兄如今倒也成了个闲人。”

        赵斌闻言笑道:“大哥啊,你可别高兴,马上可就有军情来了,下面金营可来人了”。这四大元帅刚到金营之外,暗卫就飞鸽传书告知赵斌了,只是赵斌看了这四人姓名以后,那是压根没放在心上,此时看岳飞满脸轻松,不由得想起此事,因此拿出来调笑一二。

        岳飞听赵斌如此说,不由得苦笑一声:“我的二弟啊,为兄知道你消息灵通,可咱们也不能如此神机妙算吧。”

        “大哥不信?不如咱们打个赌?小弟不但知道一会就有军情到来,还知道何人可解。”

        岳飞看着赵斌,想了想说道:“好啊,咱们兄弟就赌斗一番,至于赌注嘛,不如就定为一个问题,二弟你要是猜对了,就解答为兄一个问题,要是没猜对,为兄答你一个问题。”

        岳飞此言一出,赵斌原本满是笑意的面庞不由得一僵,看了岳飞许久,扬起的嘴角才慢慢平复,缓缓开口说道:“恐怕兄长这才来,就是想要问问题吧,这赌约提的可是不大公平啊。”

        岳飞见被赵斌说破,也是一愣,继而缓缓点点头:“这问题困扰为兄许久,只是这多年来一直不得机会,今日难得忙里偷闲,你我兄弟二人在此,左右又没有旁人,为兄实在是不吐不快啊。”

        赵斌听岳飞如此说,面色一愣:“兄长何至于此,你我兄弟二人有话但讲无妨。”

        岳飞听赵斌如此说,缓缓点点头,继而双目望向远方:“当年为兄六岁时,和二弟你相遇在王员外府中,初一见面二弟你对为兄就是热情非常,在义父、王员外和赵员外的见证下,你我二人就此结为兄弟。之后的五年时光贤弟你对为兄多有照拂 ,从笔墨纸砚到鸡鸭鱼肉,从柴米油盐到布匹绸缎,这丫鬟仆人家母推辞不受,赵员外夫妇就亲自过府来请。等到选定兵器,缝制武袍时,贤弟你又为我备下全套白袍,后来更是为愚兄寻来皎雪骢这等宝马。”

        赵斌看着陷入回忆之中的岳飞,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岳飞摆摆手拦住赵斌:“再后来,这吃穿用度更是源源不断,每月的大车为兄看着都是颇为心惊啊,后来虽有几位大人相助,让为兄和你嫂子完婚,可这恢复祖上产业可全靠的是贤弟你送来的家财啊。为兄今日所穿鹏甲,腰下所悬佩剑,可也都和贤弟有关。”

        赵斌听岳飞说的越来越认真,急忙出言拦道:“兄长何须如此,不过是些许浮财,何必久久挂在心头。”

        岳飞摇摇头:“要说这些是浮财,那昔年武科场为兄枪挑小梁王呢?此事和贤弟可没什么关系吧,为兄要没记错,贤弟到现在可都是白身啊!可贤弟你为了帮为兄,竟然背着一纸通缉,流落江湖、浪迹天涯整整五载光阴。自为兄领兵出征以来,你更是屡次倾力相助,先有二百白毦精兵,后有一万甲士 ,如今又亲来此险地。”

        赵斌听岳飞说的越来越激烈,一时间也陷入沉思之中,岳飞再说完历年之事,终于缓缓开口问道:“这十余年来,你我兄弟二人点点滴滴,愚兄都记在心头,可为兄左思右想,总也想不明白,这人对人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啊,可贤弟为何如此善待愚兄?”

        赵斌听着岳飞的话,脑海中也闪过此前点点,想了许久才说道:“兄长出生三朝之时,相州发大水,还是有老道入府,荷花缸做法,兄长和姚太夫人才能来到那黄龙县吧。后来多蒙我那姑父接济,兄长和老夫人才有安身之所,可老夫人自那之后,就半点帮助都不肯接受了。想兄长曾经也是大富之家,老夫人更是识文断字大家闺秀,那之后为了兄长每日替人缝穷过活,以河沙撒地,芦苇做笔,教兄长识文断字。”

        “二弟如何知道这些陈年旧事?这些旧事为兄可是从未提及啊,有的地方连为兄我自己也知之不详。”

        赵斌叹道:“兄长可信,人有生而知之者?”

        岳飞想了想说道:“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本朝王文公也着有伤仲永一文,可此不过虚言也,未有人亲眼所见啊。”

        赵斌抬手指了指自己:“怎么没有,小弟我就是生而知之啊!”

        岳飞闻言一愣,就听赵斌继续说道:“有道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弟这十个月可是做了一场大梦啊,梦里只就在听一个故事,听一位元帅舍生为国的故事。自降世以来,小弟原以为那只是一场空梦,却不想六岁那年,竟然真的见到了梦中人物,弟怎能不心神向往,一心护持呢?弟梦中只是旁观此景,就已然是潸然泪下,后人强续其子故事,也不过是略宽心头。这一梦醒来,此人就在面前,弟安能忍心,让他亲历梦中种种。”

        岳飞听赵斌如此说不由得呆坐原地,赵斌看着愣愣发呆的岳飞,口中缓缓背道:“拂拭残碑,敕飞字,依稀堪读。慨当初,倚飞何重,后来何酷。岂是功成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最无辜,堪恨更堪悲,风波狱。

        岂不念,疆圻蹙;岂不念,徽钦辱,念徽钦既返,此身何属。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亦何能,逢其欲”。一阙词背罢,看着还愣愣出声的岳飞,赵斌摇头失笑,起身向帐外走去。

        刚掀开帐帘,就见张保正奔着自己这边来,赵斌不由得抬手招道:“张保,你可是来寻我的?”

        张保一见赵斌,好似看见主心骨一般,紧走两步来到赵斌面前:“公子,大帅可在?我这里有要事回禀!”

        赵斌笑道:“什么要事啊,可是山下那几个花骨朵来了?”

        张保点点头:“公子果然料事如神,山下来了大金国四路元帅,并三万金兵,此时正在讨敌骂战。”

        “你去请东平王来,顺便喊上严成方带五千兵马来。你家大帅如今修炼静功呢,你不必去打扰了。”张保本是李纲家将,也知赵斌底细,因此立时抱拳拱手,转身赶去请人。

        赵斌则缓缓踱步走向山道边,往日里大家观敌之处。赵斌走到,高宠也骑着万里烟云罩赶到身边:“公子,不知命张保唤我前来何事?”

        赵斌抬手一指山下:“东平王请看,山下来了大金国四路元帅,此时正在讨敌骂阵,将军可愿一战啊?”

        高宠顺着赵斌手指向下看去,不由得轻笑出声:“这有何难,公子稍待,某这就下山,不知公子要死的还是活的?”

        “死就好,我要这番邦贼寇干什么。”

        高宠闻言拨马就欲下山,赵斌急忙抬手拉住马缰:“东平王莫急,还有严成方和五千人马呢,我怎舍得让将军孤身犯险啊。且等等,我这里刚好还有一物赠予将军。”

        高宠闻言急忙翻身下马:“公子赠马已然是活命之恩了,高某怎敢再收公子礼物。”

        赵斌翻手从背后取下瓦面铜锏,捧在手中:“高将军,这大丈夫上阵,马匹兵器一样不能少,我观将军如今宝马金枪齐备,唯独却这一一样趁手的短兵器。这锏也不是什么名品,乃是斌幼时学艺之时,家父请匠人打制,今日斌愿以此锏赠将军,助将军阵前斩将夺旗!”

        高宠一见赵斌竟然以贴身兵刃相赠,不由得拜倒在地:“高怎敢收公子此礼,况且公子也只有这一根金锏傍身,我拿走了,公子你用什么啊。”

        赵斌笑着将金锏塞入高宠手中:“将军你就收着吧,有将军你在阵前立功,赵某也不用和人交手比武了,这铜锏跟着我也是明珠暗投,还不如跟在将军身边,让它饱饮敌酋鲜血!”

        高宠听赵斌如此说,也只得接锏在手,翻手背在后背,正巧这时严成方领着五千人马也来到山道口,高宠当即翻身上马:“请公子安坐此地,等高某献上敌酋人头!”说着一带战马,冲下牛头山。

        赵斌看着万里烟云罩上的高宠,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前世评书讲到高宠惨死铁滑车下,不知多少人心头一痛。再看今日,眼前这身骑高头大马,背后五千精兵相随的东平王,赵斌脸上笑意更浓。

        继而想起方才在帐中岳飞所说,赵斌脑中不由得闪过前世所听评书、所看话本、所看影片中的种种。

        想小岳飞,出生三天的岳飞被母亲抱着,由荷花缸中漂流至黄龙村,岳母之前好歹也是一家主母,为了照顾岳飞竟然选择替人缝补衣衫度日,再后来岳飞学字都没有纸笔墨砚,结识周侗更是因为替王贵作诗,方才有此机缘。

        武举之时,王贵、张显、汤怀具都是一身锦缎,满绣团花,唯有岳飞一身布衣,为此几欲放弃考试,还是改了周侗一领旧袍,方才能武举扬名,才能被岳父赏识,得以回归故地,复了祖上地业,可就算如此,依旧是家贫难度日,连赴京考试的盘缠都需要岳父支援。

        原指望一举夺魁,让自己家道中兴,却又偏偏遇上柴桂这等人,只把岳飞逼的教军场枪挑小梁王。在如此境地下,又时逢灾年,既要抵御自己兄弟落草的邀请,还要拒绝王佐送来的几大盘金银珠宝。哪怕后来一封圣旨,进京为抗金先锋官,身上所披战甲也只能是宗泽所赠的一领旧甲。

        思及至此,赵斌不由得回头望向大帐,只见此时岳飞也挑帘门站在帐外,远远的望向自己,赵斌望着岳飞那坚毅的身影,不由得遥遥一拜,口中喃喃道:“后世末学,拜见精忠大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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