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错愕：“怎么忽然要解了她禁足？”

        “不是解了禁足，是今日让她出来参加宴会。”沈长平淡漠地说道：“祯儿方才来求了情。”

        “她说的不错，今日宴会人多，如果沈瑶不出现，宾客们难免生出些不好的猜想。”

        “她又听你的话……时辰不早了，你现在就去吧。”

        沈逸连忙应下。

        这三日里，他一开始心烦躲避不愿意管沈瑶。

        后来瑶光院的人送了一个红黑相间的同心结来。

        那是他和沈瑶情到浓时编的，红的是月老庙求的姻缘绳，黑的是两人的头发拧出来的绳结。

        沈瑶编织同心结时靠在他怀中，笑容娇甜地说“要和哥哥一辈子在一起”。

        同心结唤起了那些记忆，又听沈瑶不好好吃饭吃药，整日里不说话一直默默流泪，眼睛都哭红……

        沈逸心里难以自控地升起几分担忧来。

        昨晚就想去看沈瑶一眼。

        可沈瑶禁足，谁也不许探望的命令是沈长平下的。

        沈逸犹豫之后还是离开了。

        今日经过瑶光院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里头传出沈瑶的哭声，心不由地紧绷……

        他原想着，等今日宴会结束，安抚好了沈祯，再与沈长平说放沈瑶出来的事情，没想到却是沈祯求了情。

        沈瑶现在就能出来了。

        虽然沈长平说是暂时放出来参加宴会，但沈逸从沈长平的语气听出来，这事是有转圜余地的。

        只看沈瑶今日表现。

        他忍不住舒了口气，与沈长平行礼之后转身便走。

        沈长平的声音在沈逸身后响起：“沈瑶及不上祯儿百之一二。”

        沈逸脚步顿了顿，认真点头说了句“知道了”。

        沈长平的这句话是提醒也是警告。

        沈逸自己也心知肚明，沈祯的确比沈瑶有用的多，而且也比沈瑶……好的多。

        可惜被顾靖渊给沾染。

        沈逸皱起眉头，心烦意乱之下，加快脚步往瑶光院去。

        ……

        沈祯回到落凤阁后约莫半个时辰，沈瑶带着婢女前去拜见。

        沈瑶脸上的巴掌印记已经消下去，人瞧着瘦了一圈。

        淡紫色齐胸襦裙穿在身上，轻纱飘逸，一头乌黑青丝挽成简便清新的百合髻，薄施粉黛。

        因着神色有些憔悴，看起来没了往日的灵动活泼，倒是楚楚可人起来。

        “姐姐。”

        沈瑶怯怯地唤了一声，规矩地给沈祯见礼，“妹妹见过姐姐，那日的事情，还请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我生气。”

        沈祯抱着孩子坐在檀香木圆凳上，声音淡淡地说道：“免礼吧。”

        “姐姐是原谅了我吧？”沈瑶咬了咬唇，小声说道：“听大哥说，是姐姐向父亲求情放我出来的，姐姐——”

        “我是为了今日宴会的体面才去和父亲求情。”

        沈祯把孩子交给福婆婆，福婆婆立即抱到了里间去。

        沈祯起身走到沈瑶面前去，眸光清冷：“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姐姐——”沈瑶脸色发白，“我不是故意的，那时候只是气昏了头！”

        “你不必多说什么，往后在人前，我们还是姐妹，合力维护好父亲和沈府的体面，但私下，你是你，我是我。”

        沈祯冰冷地说：“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关系，记住。”

        沈瑶浑身僵硬。

        沈祯这话的意思是……

        不可能原谅她，不可能和好如以前那样姐妹情深了？

        沈逸方才亲自到的瑶光院，还让人带了衣服给她梳妆打扮，又好言好语地哄了她好半晌，让她来给沈祯道歉。

        说只要她让沈祯高兴，禁足就能解除，沈长平对她的态度也会好一些。

        她当然是不愿意的。

        现在她所遭受的所有一切，都是因为沈祯，她做梦都恨不得拿刀砍死沈祯，怎么可能给沈祯道歉？

        可是沈祯有青阳公主和沈长平撑腰，她有什么？

        那日罚跪，沈祯和沈逸先后起身却没受到任何苛责，只她跪到晕倒才被抬回去……

        后来数日沈逸都没去看过她。

        沈逸的解释是父亲严令不许他去。

        这种种种种，让她明白自己在这沈府，在沈长平和沈祯的面前是多么的人微言轻。

        她不甘愿也只能来道歉。

        来的路上，她尽量调整心态，告诉自己与沈祯道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非就是伏低做小。

        沈祯一向宽容，而且这次还是沈祯主动先为自己向父亲求情的。

        没准沈祯心里已经原谅她。

        只等她前去，给沈祯一个台阶下呢？

        沈祯一向大方，自小到大任何好东西从不藏私，甚至有些好东西还拿出来先让她挑选。

        无论外面如何夸赞沈祯，沈祯与她而言其实还是个傻子，是被父亲和兄长蒙在鼓里做棋子的傻子。

        这样的傻子，哄回来于她自己也有好处。

        可她万万没想到，沈祯竟然不原谅？

        沈瑶声音颤抖地说：“姐姐不是最宽容的吗？为何不原谅我？”

        “为何？”

        沈祯轻声重复，微微低头。

        沈瑶年纪小，现在还没完全长开。

        沈祯要比沈瑶高半个头，不笑的时候面容冷艳，眼底幽冷光芒更是迫人。

        沈瑶竟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半步，“姐姐……”

        沈祯缓缓说：“等你有了孩子，有人来咒骂你的孩子，或许你就能明白我为何不原谅了。”

        沈瑶脸色惨白，艰难出声：“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必多说，你走吧。”

        沈祯冰冷地下了逐客令。

        与沈瑶，她从来没想过笑脸迎人，她也不怕沈长平知道她方才和沈瑶说过的话。

        没有人在用“孽种”那样的字眼咒骂了展颜之后，还能被原谅。

        更不必说是沈瑶。

        沈瑶还想说什么挽回一下，只看沈祯那冷漠姿态，脑子里嗡嗡作响，嘴唇张合半晌，没找到合适的说辞。

        只无措地唤了声“姐姐”，采薇便上前去，冷脸重复了沈祯的逐客令。

        沈瑶只得仓皇离去。

        出了落凤阁，沈瑶越走越快，脸色越来越难看，只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切齿咒骂道：“贱人！孽种！”

        她身后婢女吓的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惊慌失措下捂住了沈瑶的嘴，白着脸说：“小姐你疯了！”

        沈瑶呼吸沉重地喘着粗气，一把甩开婢女捂嘴的手，大步往前去。

        落凤阁院墙边上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枝丫探进院子里。

        有个身着暗色劲装的年轻男子坐在落满枝叶的墙头上，双眸微眯地盯着沈瑶主仆的背影。

        眼底冷锐光芒闪动，等她们走远背影消失，都没有收回。

        这时，院内响起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

        青年回头，目光落在孩子身上，再不移开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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