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受金人的蹂躏之后,赵构强势上位,朝臣中的官员不论老臣还是新贵,均以主战派为主,此时确实是朝廷党争最弱的时节。
李纲和张悫不知道官家何事传二人觐见,于殿外见面时客客气气地相互见礼。
因为不是正常的朝会,赵构继续给二人赐座,令其坐下说话。
“张卿,刘豫知济南府,是你推荐的吧。”
张悫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站了起来,惊疑地说道:“回陛下,正是臣向李相推荐,莫非,他,出事了?”
赵构摆摆手,淡然说道:“不必紧张,你且看看这份奏折。”
张悫从高俊手中接过奏折,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脸色迅速蒙上了微红。他深深一躬,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臣,臣,请陛下责罚……”
李纲凑到张悫身边,从他手中拿过奏折,快速浏览了一遍,露出了一脸厌恶的表情:“这人还真是没脸没皮,贼心不死啊,一门心思要去江南!”
“哦?看来这里头有故事啊!”赵构饶有兴致地看着李纲说道。
李纲瞟了张悫一眼,方才回道:“其间确有故事。金人入侵之后,江北州县或因战祸、或因暴乱,多有官员死难或溃逃。刘豫原任河北西路提刑官,金兵南下时,弃职逃走,一直逃到仪真(今江苏仪征县,长江北岸)。
此次张侍郎举荐他任济南知府,也是想让他将功补过,以偿其当年救助之义。
没想到刘豫因山东盗贼纷起,竟不愿赴任,请求改任他去较为安全的江南。
我没有同意,斥之曰‘不去,则罢官身!’。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去济南府赴任。”
张悫在一旁羞得无地自容:“陛下,李相,臣,实不知刘豫竟如此卑劣!当负失察之罪!”
“凡举荐官员,必定要全面考察其德、能、勤、绩,如刘豫这等官员,指望他安邦立民,可能吗?”
赵构见其言辞恳切,加上知道其品性良好,便在敲打一番之后又给了个甜枣:“然卿之品行,朕与李相俱知,故,拟除户部尚书一职,李相觉得呢?”
李纲没怎么思考便回道:“臣以为,张侍郎善财务,可以胜任。”
他的话充分说明,张悫的能力还是值得信任和肯定的。
“臣,谢陛下恩宠!”张悫感激涕零,陛下不但没有因为刘豫的事情降罪自己,反而让自己入主户部发挥所长,这是多大的恩惠啊!
“那就这么定了,”赵构一锤定音,又拿出了对刘豫的处理意见:“刘豫不是说星象应在江南,欲为朕探查天机吗?那好,便让他权提举临安冲霄宫去吧!”
赵构说着话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得阳光灿烂!把这个原历史中的伪皇帝狗打发了,又了了一桩心事,而且,易如反掌!
与金兵作战是既定方案,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结束。
金兵虽然败退,但必然不会死心,缓过劲来必定会卷土重来。
宋军虽然大胜,但想要彻底灭亡金国消除隐患,目前却是有心无力。
以前,虽然大宋被虐的挺惨,但金国不过就是个“披发左衽”的落后民族,想要灭亡无论文化还是经济都远胜于己的宋朝,靠的无非就是人高马大的蛮力和杀人不眨眼的残忍。
可真要灭亡了大宋之后呢?若想有效统治,就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在民族落后、统治乏力的情况下,金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们的侵略预期,最初也只限于秦岭淮河以北,对于南方地区,尤其是江南地区,根本就无力顾及,围了东京劫掠一番便准备撤兵就是明证。
而刘豫虽然无能,眼光却犀利的很,对局势的把握堪称独到。
原历史中,他敏锐地觉察到了金人的意图,于宋室江山风雨飘摇之际主动投靠金国,并在金国的支持下建立伪齐政权,三番五次发兵进攻南宋,虽屡战屡败,但的确给南宋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在如今宋军勉强略胜金兵一筹的情形之下,刘豫若是心怀恨意以济南知府身份投靠金兵,对大宋这边那就是雪上加霜。
赵构绝对不能允许刘豫这个不定时炸弹的存在,却又苦于不能言明尚未发生的事情,只好采取这种方式消除隐患。
刘豫恐怕根本就想不到这次的奏章竟然正好给了赵构一个借口。
李纲不知赵构为何发笑,还以为是对于张悫非常满意的原因,便也跟着一笑,竟是很憨厚的样子。
却闻赵构又说道:“另选一人知济南府,不要受原品秩、身份限制,只要名声良好、有能力就行,可以破格提拔,勤加考核,能者上,庸者下,以后均照此办理。”
李纲作为起起落落多次的朝臣,太清楚这句话的份量了!
如此一来,包括民间名士在内的诸多有名望、有能力的人将会得到重用,对于千疮百孔、急需人才的朝廷来说,是件大好事。
他深深一躬,恭恭敬敬地答道:“臣,遵旨。”
李纲和张悫尚未退去,便听到殿外传来通报:“参知政事陈淬有事求见!”
赵构心里一震,略有期待,今日是陈淬当值,想必又有重要事情,算算时间,宗泽率大军追击金兵,也该有消息传回来了。
他每日翘首以盼的,就是这方面的消息。
“快宣陈淬觐见!”
陈淬进殿时脸色并无喜色,反而有些凝重,赵构心里一沉,心道:不会,不会吃了败仗了吧……
“臣,陈淬参见吾皇……”
陈淬规规矩矩地行参拜之礼,却被赵构急切地打断:“免礼,是不是大军有消息了?”
“正是,”陈淬错愕了一下之后,老老实实地回道:“宗元帅率军日夜兼程,即将到达潼关,先锋营杨再兴部已经追上金兵,初战斩敌一千余,获战马八百匹,先锋营折损三百。因后军未至,先锋营依令扎营,等待主力。”
“嗯,金兵尚有五万大军屯于潼关,须得小心从事,”赵构点头赞道:“宗元帅想必早已料到杨再兴会获胜,恐其贪功冒进陷入险境,等待后援稳步推进,这是好事啊!”
陈淬递过战报,心情沉重地说道:“金兵缺乏粮草,一路烧杀抢掠以备军需,所过村庄,人烟全无,尤其,尤其……”
陈淬说着话,不禁泣然出声:“我军,在村庄内发现大量土锅,内有人骨,疑似,疑似,村民被金人蒸煮,充做军粮……”
赵构一边听着孙淬汇报,一边看着战报,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手上青筋暴起,竟将战报扯成两段!
他不是害怕,是气愤!
金人竟以宋人为食!
此等行径,丧尽天良,与畜生何异?!
李纲、张悫闻言,也是心头巨震,面上俱都露出沉痛的神色,这等惨绝人寰的事情,实在是闻所未闻!
赵构此时已经血脉贲张,神色狰狞,仿佛只是一个被仇恨蒙上了眼睛的愤青,眼睛里的怒火宛若实质!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传令下去!”赵构愤然站起,完全不顾形象地吼道:“金人残暴,屠戮我大宋子民,罪不容赦!令三军将士,尽力杀敌,所得战功加倍,为国殒难者抚恤三倍!不受降俘,尽杀之!”
不如此,实难消除心头的愤恨!
后世有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那是私情。
赵构这一怒,却是为大宋百姓痛惜,史官记之曰:“帝震怒,令将士奋勇杀敌,战功加倍,抚恤三倍,不受降俘,尽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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