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东双手稳稳地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蛤蟆含蛋，脚下生风，快步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暗思忖着，必须得多锻炼锻炼彪子，自己如今实在是难以兼顾所有事情，得赶紧把这小子培养起来，让他能够独当一面。

        “娘！搁屋呢？” 张卫东迈进自家院子，只见老太太正手持扫帚，缓缓地清扫着院子。

        而此时，老爹早已在一大清早就奔赴生产队上工去了。

        “嗯呐，昨晚又上哪去了？” 老太太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抬眼，望向儿子，眼神中带着一丝关切与疑惑。

        “在彪子家对付一宿，娘，晌午了把这碗热上，俺上地里给爹送饭。”

        张卫东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那一大碗蛤蟆含蛋递向老太太。

        “哎呀，上哪整这么多小蛤蟆？”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碗里的哈士蟆上，眼中满是惊讶之色。

        “我和彪子昨天摸的，这东西大补，你俩多吃点。” 张卫东的脸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

        “昨个下雨还进山，以后晚上别乱跑，这些留着给卫国补脑子吧，俺和你爹吃了浪费。” 老太太微微皱起眉头，满是疼惜地说道。

        “哎呀！卫国的那份彪子早上下山给他带去了，都是你俩的，必须吃完！” 张卫东的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

        “你小子！” 老太太笑骂道，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张卫东嘿嘿一乐，帮着收拾起屋子。

        这年头上学的孩子，都是用玻璃瓶带一大罐咸菜丝，每天早上带几个菜团子或者二合面窝头当午饭，晚上才回屯子。

        今儿个学这个学那个，明天干劳动，要是赶上春耕秋收，学校下午就放假了。

        一年到头，上不了几天学，所以高中生和中专生那可是少之又少，十里八屯都难出一个呢。

        正当张卫东与老娘在堂屋中热络地唠着嗑的时候，忽然之间，院子外头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喊：“老姐姐在家呢？”

        “谁呀？” 老太太微微侧过头去，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疑惑的神情。她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下，双眸中带着几分探寻之意。

        就在这时，只见当初给柴缘说亲的媒婆扭动着身子，一步一摇地走了进来。

        那媒婆身着一袭暗红色棉袄，走起路来就如同风中晃悠的大树叶子一般，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做作之态。

        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个五短三粗的小黑胖子。

        那个小黑胖子的皮肤黝黑如炭，仿佛是被岁月的烟熏火燎过一般，黑得发亮。

        他长着一对倒三角眼，那眼中时不时地透露出一股精明劲儿，仿佛能够洞察世间的一切。

        发际线高高的，说是胖子，其实也就是睡扁头睡岔劈了。

        毕竟在这年头，人人都在为了温饱而苦苦挣扎，哪里会有真正的胖人呢。

        “哼！” 老太太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进屋的媒婆身上，当下脸色一沉，丝毫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她的心里暗暗想着，自己的儿子如今成了这般模样，这媒婆当初说的那是哪门子的亲事？

        没拿扫帚把他们给打出去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接着，当老太太的目光再看向那身后的小黑胖子时，她的面色微微一惊。

        “杨书记来了！”

        “嗯，顺路顺路。” 杨劲风的脸上露出了一张标志性的假笑脸，那笑容就如同戴在脸上的面具一般，让人完全看不出丝毫的真诚之意。

        张卫东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这两个人凑到一块，那简直就是耗子给猫拜年 —— 没安好心。

        幸亏今天自己先回了家，不然老娘指定得让他们给欺负一顿。当下，他耷拉着个脸，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

        “婶子，杨叔。”

        “哎呀！东子也搁家呢，真巧。” 媒婆一看到从里屋走出来的张卫东，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尴尬之色。

        见没人招呼自己，她便厚着脸皮，自己迈着步子走进了里屋。

        “老姐姐别麻烦，说会话俺就走。” 媒婆连忙说道，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张卫东压根就没动弹，倒是老娘出于礼貌，给杨书记端了一碗水。这一举动让媒婆感觉自己就像是自讨没趣一般。

        娘俩坐到了另一边的炕头上，也不吭声，就这么静静地瞅着媒婆。那眼神中，有愤怒，有疑惑，也有坚定。

        要知道，当媒婆的人可都是能说会道、没脸没皮的。她一看这家人的态度，就知道他们的心里憋着一股火气。赶忙一边说着话，一边慌里慌张地往外掏东西。

        “老姐姐，这老柴家里头遇到点事，闺女和你家东子的事估计是办不成了。

        按咱当地的规矩，聘礼全退，定金翻倍。这是二十块钱，还有您当初给我的一块钱介绍费。这是一斤白糖、两份槽子糕……”

        媒婆尴尬地说着话，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自己也知道这事做得实在是不地道。就见对面娘俩的脸上神色越来越差，愤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

        “妹子，当初你是怎么跟俺保证的？十里八庄的俊丫头，看上了俺们家东子，是他柴家上门来说亲的。俺们从头到尾没说一个不字吧？

        眼瞅着下周都要办事了，你们就这么不讲究？做人哪有这样的？耍呼人呢？

        嗷！多给十块钱就没事了？俺们定的大师傅席面，通知了亲戚朋友这些咋算？你让我们老张家的面子往哪搁？他当官的要脸，俺们就不要？”

        张卫东他娘气不打一处来，越说越激动。她的声音颤抖着，眼神中满是委屈和愤怒。那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倾泻而出，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她的不满和质问。

        “不是婶子，真是特殊情况啊。这老柴家临时变卦，俺也是刚刚才知晓的呀。这么着吧！往后东子和卫国的对象俺都包了，介绍费分文不收。

        大家都是穷苦人，俺夹在中间，那可真是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呐，你说是不，杨书记？”

        媒婆一边急切地说着，一边伸出手轻轻扒拉了一下旁边的杨疯子。

        后者脸上露出嫌弃之色，微微皱了皱眉头，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

        “大姐，这事啊，昨个上县里开会，宝佳跟我提了一嘴。他们家这事确实做得有失分寸。孩子突然变卦了，当父母的总不能逼着她嫁人吧？

        你们家多担当些。咱屯子自古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买卖不成仁义在，处不成一家人也别成了仇人。强扭的瓜不甜，您说是不？

        这么着吧，咱大队当初答应分给东子的宅基地，我做主了，多给三分。搁屯铺里你随便选，挑上哪块都中。你们看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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