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哥你这是去哪啊？” 张卫东眼中满是好奇，开口问道。

        李勇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把烟叼在嘴里猛吸一口，活动了一下脖子，左右张望一番，见四处无人后，压低声音说道：

        “这不是李庄的耕牛死了么，上面都处理完了。领导过两天要在小食堂请客，我去弄点零碎。”

        “哎呀！耕牛不是全村的宝贝疙瘩么？咋还能出意外。” 张卫东和彪子听到这话，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在那六七十年代，农村机械化水平极低，耕牛可是农业生产的关键动力。

        南方的水田里，耕牛拉着沉重的犁铧，泥水飞溅，一步一步艰难却有力地前行，翻起肥沃的泥土；北方的旱地上，耕牛喘着粗气，身后的耙子将土地整得平平整整。

        无论是播种时小心翼翼地开沟，还是收获季拉着满车的农作物，耕牛的身影无处不在，不可或缺。

        牛粪更是当时农村重要的肥料来源，一堆堆牛粪如同黑金，滋养着土地。大队还能用耕牛作抵押，总之，一头耕牛在生产队那绝对是重中之重，专人精心伺候。

        “听说是放牛的把牛撒开后睡着了，碰上了跳涧子。幸得那小子听见动静发现及时，拼了命吓跑了老虎。

        可老牛本就年纪大了，又被咬了脖子，最终没挺过来。人已经让县里带走了，我估计问题不大，那可是老虎啊，那小子够胆！”

        张卫东和彪子听闻，连连咂舌，心中震惊不已。好家伙，老虎！那人不逃跑还往上冲，在这样的情况下，谁敢治他的罪？

        张卫东暗自思忖，也就是这个年代民风淳朴。要是换成后世，老太太摔倒了都没人敢扶，还会有人为了公家的东西去拼命？那不是妥妥的大傻子？

        “勇哥，你能帮忙弄点牛油么？一小块就行。” 张卫东双手搓着，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

        “那能多大事，等着吧，晚上上我那吃饭去！你小子不够意思，上次去我家放下东西就走了。

        我上你姐夫那抓药吃了几天，身上就利索多了。要说谢谢我们还没谢你呢，你嫂子为这事埋怨我好几天，要不是今天碰见你，下回我都得去你们屯子！”

        李勇交代几句后，便匆匆骑着自行车离开，留下一脸羡慕的彪子站在原地。

        “啥时候我能买辆自行车啊！”

        “你要它没用，也就在林场骑骑，回咱屯子都是石头沟，连个平路也没有，有那钱买枪多好。” 张卫东笑着打趣道。

        “也是，这个勇哥干啥的啊？听口气挺厉害。”

        “他？他可是个能人，一会咱俩找个地方等着吧，晚上拿上牛油好回去糊油丝绳套子，上回那点孬头油不咋好使。”

        “你自己等着吧？我得回去让我家老头子瞪大眼睛瞅瞅！他儿子如今也支棱起来了！用桃酥堵他的嘴！”

        彪子心里明白得很，找了个借口，背着榆树皮筐就往石门屯走去。

        张卫东也不好阻拦，此时天色尚早，他转身在县城里转悠起来，当然没敢往大柳的方向走，生怕遇到 “熟人”。

        张卫东边走边想，李勇不愧是彪子的领导，给小灶进货这事他一个人就能办妥。

        手握条子如同手持尚方宝剑，到了下面就如同钦差大臣。作为采购科的一把手，在这方圆百里绝对是一等一的大官。

        不说别的，给林场收物资的时候，抬抬手，货物重量压压，价格提提，那底下人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有了牛油，油丝绳套子就算成了。明天下套！张卫东边琢磨边提着从彪子那 “划拉” 来的一包桃酥，去姐夫马青松的诊所晃悠了一圈，一直等到下午饭点。

        去李勇家吃饭，自己也不好意思空手，从大姐那要了两串病人家属送的羊肠子，用草纸一包，这才朝着李勇家的宿舍平房走去。

        张卫东拐弯走到了林场后墙，另一边的保卫科刘胜利灰头土脸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的柴宝佳脸上堆着笑脸，看着自己的女婿蓬头垢面，衣服被撕扯的不成样子，心里一美。

        不让这小子吃点亏，哪能记住老丈人的好呢？想到这走到刘胜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胜利啊，用不用上卫生所去看看，你也是跟帮泥腿子较什么真，多亏我来的早。”

        刘胜利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没搭理对方，阴着个脸往家走去。

        张卫东到了李勇家，后者早就回来了，正挽着袖子在灶火旁大展厨艺。

        “东子来啦！快进屋，你小子咋又拿东西来了？”

        “嫂子！这回自己家不也不能空手么！” 张卫东乐呵呵地把东西放在灶台边。

        “勇哥这是做啥呢？隔着二里地就闻见香味了。”

        “你小子狗鼻子啊，孩他妈快把窗户关上，你还说外头闻不见。”

        这年头，谁家吃点肉都恨不得关起门窗等到半夜偷偷吃，还有的不放心，带着一家老小到野地里做点好吃的，就怕邻里邻居有想法，回头再往上反映，不算个事儿也闹心不是？

        晚饭是一大盆炒牛肺，李勇在里面放了一大把辣椒花椒，吃得一屋子的人满头大汗。配上小酒，美美地搓了一顿。

        俩人谈天说地，从南到北，李勇越聊越觉得张卫东这个人年纪不大，眼界却挺广，思维活跃，有时候还语出惊人。

        谁能想到一顿饭还吃出个惊喜，李勇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子了。

        走的时候，李勇给了张卫东一块豆腐大小的肥膘，用草绳一串，正好提着回家。

        张卫东心里一暖，这可是牛身上的好宝贝，不说别的，拿到回民区，别人看见都得争起来。

        出了门，张卫东又给姐夫家送去了一小溜子。等从林场出来，已经月上三竿，夜幕笼罩。

        张卫东提着手电，嘴里哼起了后世的经典小曲：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喜鹊老虢森林奔，麻雀家巧奔房檐。五爪的金龙归北海，千年王八回沙滩。大路断了行车难，小路断了行路难。十家倒有九家锁，还有一家门没关。叫老乡，听我言......”

        也不知道是他唱得太好，还是手里的肥膘诱人，不知不觉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动静儿。

        张卫东心里 “咯噔” 一声，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这是被东西盯上了！他娘的，没完了是吧？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夜路一走次次碰鬼！

        张卫东活动了一下四肢，手悄悄摸向小腿上的侵刀。今天甭管啥东西，高低得跟它干上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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