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爷果真说话算话，说要还纪思嬛一个公道，次日便有了动作。

        冬日里纪思嬛身子倦懒，其实方起床不多时，便听芝臻来报，说布谷前来带话，说老爷请小姐到正堂去一趟。

        纪思嬛一听此言便知此去为何，便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往那边而去。

        纪思嬛来到正堂的还是，纪老爷正神情肃然地坐在正中的位置。纪云墨坐在一侧，正低头啜饮着手中的茶水，杯盖遮掩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神情如何。

        除了这二人外，房内还立着几个下人，都是于妈这般，在纪家做了几十年的婆子。至于年轻的丫鬟小厮们，则围立在门外，伸着脖子往里看，却又不敢过多地露出行迹。

        见纪思嬛来了，俱是一惊，纷纷退开在两侧，口中齐声地请着安。

        自打整治过下人之后，他们虽不敢再冒犯自己，但态度却也没有像今日这般，满是奉承和巴结。纪思嬛看在眼里，知道下人们往往是嗅觉最敏锐的，府中若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最先能感应到的，必然是他们。

        这样想着，她在玉蝉的搀扶下，撩起裙摆，举步走入房中。

        冲纪老爷一个欠身，她道：“女儿给父亲请安。”

        纪老爷冲她一颔首，威严的面容略略有些松动，道：“你身子不好，快坐下吧。”

        纪思嬛应声在纪云墨身旁，她是嫡女，位置自然要比纪云墨更靠近纪老爷。二人隔着一张桌几，纪云墨倒是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水，道：“姐姐别来无恙。”那声音较之平日她说话的音量，要稍稍高出几分。

        纪思嬛自然知道这是为何。若是声音低了，又怎能让坐在上首的纪老爷，听到她对自家嫡姐的这番示好呢？

        故而她只是微微一笑，道：“劳妹妹挂心了。”说罢一抬眼，却见立在堂中的容氏，正看向这边，准确来说，是看向纪云墨。

        此时此刻，她苍白的面色中带着求救的意味，显然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有所预感，并且，将最后的寄托在了自己这个女儿的身上。

        只可惜了……

        纪思嬛唇角露出一丝了无痕迹的笑意，容氏或许到现在也不知道，纪云墨和她，根本就不是一条心。

        “容月凤，”正想着，上头忽然响起了纪老爷的声音，“你知道，我为何让你过来么？”

        直呼其名，意味不言自明。

        容氏闻言，“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口中呼道：“老爷，妾身知错了，望老爷念在多年情分上，饶恕妾身这一回吧！”

        纪老爷面色分毫未动，只问：“你何罪之有？”

        “妾身……妾身……”然而听闻此言，容氏却支支吾吾没有继续，却是抬起眼来，朝一侧的作为上看去。

        纪思嬛知道，这一次，她看的不是纪云墨，而是自己。

        容氏之所以如此快地认了罪，倒未必是因为她在家中如何欺压嫡女。毕竟此事虽大，却到底只是内宅家事。

        而她真正忌惮的，是自己是否将她谋划杀人一事，告诉纪老爷。而这件事，偏生又是容氏最无法确信的。因为在这府中，除却她和纪思嬛以外，再无第三个人知晓。

        于是到了这树倒猢狲散的如今，这桩杀人未遂的事端，反而成了容氏落在纪思嬛手中的，最大把柄。

        “既然有罪，那便说说，你何罪之有？”空当里，纪老爷又开了口，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

        容氏的身子一个哆嗦，却不敢开口。

        纪老爷一皱眉，正待再出言呵斥，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父亲，可否容女儿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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