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一边用饭,一边琢磨大阿哥来干什么。
胤禛现在失了记忆,对觊觎储君之位的皇子们来说,暂时没有了威胁。他们对没有威胁皇子,一般抱两种态度。一是讨好拉拢,一是不放在眼里。
比如十三阿哥,母家势弱,他本人的年龄小,尚未参与政事。跟大臣们几乎没什么接触,见皇帝的机会也极少。大家都没把他放眼里,对他的态度,有时候还不如宫里的掌事太监。
胤禛属于前一种。一个失了记忆的人,虽然没什么用处,但皇帝关注。在皇帝关注的事上努力表现,就能得到了皇帝的关注和好感。
这么分析,大阿哥应该是来讨好拉拢的。
琢磨完大阿哥,苏樱又开始琢磨皇帝。
康亲王的宅子,苏樱不但知道在什么地方,还知道康亲王在上面下了多少功夫。九阿哥曾经提起过,康亲王为了和权贵们做邻居,便于日常来往,倾大半家产建了新宅。
以八阿哥的脸面,是要不来康亲王宅子的,肯定是皇帝的授意。当时不是说了么,淑慎格格要出嫁了。看来是用淑慎格格的婚事,换来的宅子。
皇帝这么做,是想让他儿子住回京城。
苏培盛来请他主子,应该也是得了皇帝的授意。否则,一个管家哪里会把心操到主子前面。
那边备好了宅子,三五天就能搬。这边又让人来请。
这说明皇帝急着见儿子呢。
儿子不回城,怎么办?
你不动,那只有我去。
苏樱想到这里,对崔嬷嬷说:“待会儿让人去村里看看谁家有玉米糁,买些......”转话又说,“挑粒大饱满的玉米重新碾。要两种。一种碾成大半个麦粒大小,熬粥用;另一种细一些,帖饼子吃。”
玉米糁,玉米面都是粗粮,是穷人家的口粮。
东家要这些干什么?
崔嬷嬷虽然纳闷,但也没问。东家吩咐的事,再稀奇古怪,下人们都不会问,只用照做就行了。
苏樱又让人把春晓厨子叫来。
“我给你说一道菜,你照着我说的方法做,我们晚上吃。”
苏樱稍稍回忆了一下,继续说:“整条鱼斩成头、身、尾三段,将头、尾两侧改兰草花刀;身段剥皮、剔骨刺,切片,配熟肉火腿、大虾米、青豌豆等等食料。”
苏樱在她面前的盘子里比划,“把肉片放中间,头尾放两侧。”又解释,“这道菜叫宫门献鱼,有鱼跃龙门之意。我在别处吃过,但不知道是怎么做的。至少鱼片怎么做,头尾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春晓厨子问:“东家是想要清淡口味,还是香辣一些?”
苏樱仔细想了想,说:“香辣,鱼片好像是过了油后又煮。肉质很嫩。”
春晓厨子:“鱼肉提前用蛋清和红薯粉稍稍腌制就会很嫩。”
苏樱眨了两下眼,说:“你的那些小秘决莫要告诉别人。”
东家真是好人呐。春晓厨子笑道:“您又不是别人。这辈子,只要东家不换厨子,小的就在东家这里一直做下去。”
苏樱笑呵呵道:“这话我爱听。做为回报,这道菜算是你独创,日后若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制作方法,是你家祖传的。”又说,“别不好意思,多教教四王爷怎么做菜,就是对我的报答了。”
春晓厨子立即接话:“东家放心,小的把浑身的技艺都教给四王爷。让四王爷成为王爷里面最好的厨子。”
......
前院客厅那边。
胤禛尽管让人,转告苏樱暂时别出门,他有好事跟她说。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生怕苏樱不声不响的又走了,又是整晚不回。
饭菜上来之后,用了个半饱,就放了筷。主家吃好了,客人也不好再继续吃。
大阿哥也说用好了。漱了口后,就提出告辞。
“四弟,我回去就快马差人去漳州。让那边的管事来京城,见苏姑娘。跟苏姑娘谈谈具体细节,顺便把那边烧制的青花瓷带来一些样品。”
大阿哥跟胤禛说的是,他有一个朋友在漳州开的民窑,青花瓷烧的比官窑还好。由那边提供货物,苏樱这边找销路。若是能像丝绸那样卖到番国去,定能卖个好价钱。
大阿哥此举等于是把自家的银子,双手送给苏樱。番国人最喜欢大清国丝绸和瓷器。尤其是上等瓷属于供不应求的状态。他说的漳州朋友,其实是他自己的人。那边的工匠,大部分是他使了手段,从官窑调过去的,且还是挑选手艺好的工匠;另一部分是从景德镇搜罗的民间匠人。
烧出的瓷器,能不比官窖好嘛。
为了不那么招眼,窑场没设在景德镇,而是设在了临海的漳州。所出瓷器,大部分直接出海远销国外,是近两三年大阿哥收入主要来源。尤其是去年,提升了工艺和产量,一年就有上百万进帐。
大阿哥走出落樱园,暗自为自己的安排称赞。眼前虽然舍去了不少银子,但这些银子,仍在自己的手里掌控着,随时可以收回。等过段时间安稳了,再寻个理由,不卖了。
眼下里,有生意来往,他就和老四在一条船上。老四为了赚钱着想,也会替他说些好话。
大阿哥刚上马,胤禛就扭头问门房,东家出门了没。听到是他想要的答案,快步去后院。
进月洞门,便看到坐在院中凉厅里的心上人。
心中一喜。
扬眉笑道:“樱樱,我给你找了一份好生意。一点都不麻烦,你只用坐着收钱就行了。”
苏樱正等他的好消息呢。
不过,她以为是大阿哥送了什么值钱的礼物。听到是生意,更有兴致了。
她现是在越来越喜欢赚钱。
却装着不感兴趣的样子,懒洋洋地说:“除了你们那些天家贵胄坐着不动,就能来钱外,谁挣钱不要费心费力的。”
胤禛走到苏樱背后,揉捏着她的肩膀,笑吟吟道:“你只用让人接货,再走丝绸的销路卖出就行。”
苏樱扭回脸看他,迟疑的问道:“瓷器还是茶叶?”接着又说,“只有这两样,能走丝绸的路子销往番国。卖个好价钱。”
揉捏肩膀的手,悄悄移动到了脖颈处。
看苏樱没吱声,又往上移。
胤禛捧着她的脸,低头看着她笑道:“藏之越主持烧制的青花瓷。”停顿了一下,又说:“藏之越是藏应选的儿子。”
藏应选,苏樱知道。曾是景德镇的督陶官,同时也是烧瓷工匠,她家里的盘碟,就是出自藏应选之手。藏应选十年前就去世了,她家这套是别人收藏的。
苏樱看了胤禛一会儿,才问:“你不是失忆了吗?居然记得藏应选,知道我在做丝绸生意。”
胤禛笑呵呵道:“藏应选是大哥说的。你的事,我在回来的路上,就跟人打听多次......”
苏樱拉着胤禛的手腕,把他往自己面前拖,“站前面,好好跟我说。”
她的话,胤禛听了一半。走到她前面,这个听了她的。后面自作主张,伸手把她抱起,自己坐下,把她放在腿上。一系列动作,迅速又利落。
没等苏樱开口,他急忙说:“肉垫不比木垫坐着舒服吗?”
连胳膊带腰一起搂着。
动不了。
胤禛无视苏樱小刀似的眼风,揉捏着她的小手,不紧不慢的把大阿哥那些话加了自己一部分话,告诉了她。
大好的生意。
被强行搂抱的不快,消散了大半。苏樱问:“他不会是说说而已吧?”
胤禛道:“你让张家三公子跟他的人一起去漳州,他若是不反对,就是有诚意。”
苏樱迟疑了片刻,说:“他媳妇这几天生产。”
胤禛用不明所以的眼神看着她。
苏樱:“生孩子。”
胤禛立马接话:“又不是他生。”
苏樱说:“我让侯发财去。丝绸生意稳定,不用操太多心。”转话说道,“看在你为我办了件好事的份上,我带你出玩儿。”
胤禛快速地眨了几下眼。
苏樱从他的神情里,看出来他在想什么,说道:“真的。快放下我。”
胤禛脸上的笑意,刚刚浮上来,苏樱又说:“你不是爱做饭嘛,我们去河渠挖野菜,晚上你做个凉拌菜,我们一起吃。”
胤禛:“......”讨厌做饭,更讨厌像个傻子似的去挖野菜。
......跟樱樱在一起的话,也......也没那么讨厌。
很多年后,胤禛去一个朝臣家做客。那位朝臣,不知从哪儿打听到胤禛爱吃凉拌三叶菜,当年还亲自挖过。他就专门差人跑到城外的河渠两岸挖,然后精精细细的用各种调料拌了。
待菜端上桌,胤禛一筷子没动。后来,那朝臣官阶再没升迁。
有些经历,他愿意回忆,却不愿被外人窥探。
秋季的昼夜温差比较大,早晨的时候凉爽;到了中午,阳光炙热而明亮;中午过后,温度又渐渐的开始往下降。
胤禛小声同苏樱商量:“我们傍晚的时候再去吧,一边看夕阳一边挖野菜,多有趣。”
苏樱笑道:“傍晚有傍晚的活儿。你要是怕热,就戴顶凉帽。”
胤禛很乖巧地说:“我不热,我是怕你热。”
到了河渠边,胤禛才明白,苏樱说的他怕热是什么意思了。
苏樱往柳树下的大石头上一坐,对他说:“我在这里等你,你去挖吧。”
胤禛:“......”
苏樱盯着他问:“放不下身段,去做这事?”
胤禛:“没有。”
苏樱:“那为什么还不去?”
胤禛:“热。我想坐在这儿凉快一会儿再去。”
苏樱站在石头上,折了几条细柳枝,编绕了个圆圈,扣在他头上,“去吧,用这个挡着脸,既凉快,别人又看不到你是谁。”
芦苇丛里的三叶菜又肥又嫩。周围的老百姓,却没人把它当作菜。德水镇,尤其是朱家庄,老百姓的生活富足,家家的口粮都够吃。挖野菜充饥,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一位俊朗的年轻男子,穿着做工精细的纱料衣服,提着大竹篮子弯着腰挖三叶菜。来往的人看到,就停下来问:“这三叶草,有什么特别的用途吗?”
起初,胤禛不抬头也不搭话。那人自言自语道:“是个哑巴啊,可惜了。”走出五六步之后,又转身回来,问:“三叶草是治聋哑吗?”
胤禛眼风横扫:“你才聋哑。”
后来,有人再问时。胤禛就回答一个字:“吃。”有个过路的,认出了胤禛。结巴了半天,说:“......四......四王爷在体验老百姓的生活吗?”
胤禛:“兄台认错人了。”
一棵三叶菜,又一棵三叶菜。
胤禛终于按着苏樱的要求挖了一满竹篮子后,准备转身回去。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其实......挖野菜的感觉,还挺不错呢。在众多杂草中,发现一棵菜挖出来,放到篮子里,再寻找下一棵。不断寻找,不久就能得到的感觉,是以前从未体会到的。若是和樱樱一起......那肯定会更好。
......
大阿哥进京城,先回直郡王府。他准备让马蓉回娘家一趟,向沙穆哈打探打探,是不是朝中有什么事。
在府门前下马,管事就急步过来。急声说:“主子爷去哪儿了?奴才派人找了一上午,也没找到您。”
大阿哥去朱家庄是临时起意,走的时候,谁都没说。
这种情况以前也是有的。
同时也有府中有事,管家找不到他的情况。但管事从来没像现在这幅急慌的模样,语气里好像带着责备。
大阿哥知道给管事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埋怨责备自己。
只能是他太急了。
“发生什么事了?”大阿哥说着话,便大步往府里走。
管家跟过去,低声说:“今儿上午,沙府里的管家来了。说......”管家深吸了口气,才接着往下说,“说沙大人当年认错了人,大福晋不是他的女儿。”
大阿哥猛地回头,惊得话都结巴了:“你,你说什么?”
管家:“沙大人和大福晋断了关系。”
管家看着大阿哥瞬间红了的眼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主子爷就是出了什么事。赶快安慰道:“兴许是里面有什么误会。当年认亲,四王爷还是中间人。沙大人是不是看四王爷失忆了,就落井下石?”
这话说的没一点道理。
管家心里也是又惊又急,一时间想不到更合理的理由。
大阿哥的耳畔嗡嗡响,根本没听清后面说的是什么。
急声问道:“福晋在府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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