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微攥着棋子的手越来越紧,她垂着眸,自始至终没有看向“院子”里的其他三个人。
“别看了。”
沈钰托着腮,挑了挑眉。
“为什么不?你还挺有意思的......”
人会撒谎,但心却不会。
两人手下的棋局,便是还原的,谢知微真实的梦境。
能反映人的内心中最真实欲望的梦境。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与大多数人不同,沈钰见过太多太多利欲熏心的人,他们的梦境是一个赛一个的肮脏,一个比一个不堪入目。
谢知微这心境,未免也太平和了点。
但她不信。
梦境没有要结束的样子,沈钰只轻轻笑了笑,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她语气平缓,甚至没有问,为什么在谢知微的梦境中,会出现沈还之跟时珩的身影。
“我说别看了。”
谢知微皱了皱眉,试图终止这盘棋局,却发现自己根本触碰不到棋盘的分毫。
“刚刚给过你机会的,赢了我就能破局。”
沈钰笑吟吟的,气定神闲地重新往藤椅上一躺。
“我还是挺想知道,这个梦境后续的走向的。”
锋利的冰刺刹那间出现在谢知微手中,她当机立断用力刺下桌面,却依然从中虚空穿过。
沈钰抬了抬眼,语气有些诧异。
“水灵根?”
以水化冰这一式,能熟练用到这种程度的,境界必然不会低到哪去。
“别费功夫了,你破不了这局的,不过你可以继续试……”
两人身边的场景又发生了变换,这次是在一个类似于书院的地方。
房间里夫子模样的老头拖着不分平仄的语调讲授着心法课,谢知微手撑着脑袋一点一点,眼皮控制不住打架。
沈还之就坐在她旁边,观察了半天后悄悄凑近她耳边:“师父来逮你回去了。”
谢知微条件反射一个激灵坐直了,眼睛也“唰”!的一下睁大,口中念念有词。
“师父我错了我错了......”
周围其他人瞬间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十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了过去。
台上的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冷哼一声。
“你还知道错了?上课打瞌睡就算了,还打扰到其他人的进度,你给我站出去。”
谢知微瞌睡一下子醒了大半,这才反应过来感到尴尬。
对上沈还之幸灾乐祸的眼,她连忙抬手指认。
“夫子,是他故意捉弄我的,要站也得我们俩一起站......”
“你还讨价还价上了?”
老头看了沈还之一眼,也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你们俩今天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偷牛去了?”
“没呀,我可是乖孩子怎么可能去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呢......”
沈还之连忙附和着点点头。
“本事不大,讲歪理耍嘴皮子功夫倒是利索的很,你们怎么不跟人家温邺学学,人家上课就从来不瞌睡,更不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他指向了第一排正中央坐着的温邺,又看了看两人,简直痛心疾首。
谢知微忿忿地盯着温邺的后脑勺看,有些不甘心的瘪了瘪嘴。
此时最前排的乖孩子温邺,犹犹豫豫地举起手。
“夫子......”
“怎么了?”
见最得意的学生突然发话,小老头立马慈眉善目了起来,连语气都温和了不少。
“他们昨天晚上没有去偷鸡摸狗,也没去偷牛,偷的是厨房做好的红豆糕。”
夫子没在意温邺新奇的关注点,声音又柔了点。
“哦?那你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是我带他们去的,他们不认识路。”
温邺慢吞吞地补上了后半句。
“红豆糕很好吃,李大叔的厨艺我一向是认可的,就是有些太干吧了,下次可以拜托他多加点水。”
夫子:“......”
沉默代替所有回答。
谢知微跟沈还之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
“......你们三个,都给我站出去。”
喜提罪加一等。
......
沈钰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又看了看谢知微的表情。
她抿着唇,依然是头都没抬,还在鼓捣着那棋盘。
“沈还之!”
她骤然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沈钰不禁笑道,“你跟梦境里的人是说不了话的......”
一道白光闪过,梦境随之崩碎瓦解。
沈钰立刻起身警觉起来,周围的场景已经变换回最初的小院,棋盘碎裂,黑白子四散滚落。
沈还之负手而立挡在谢知微面前,一只手执剑直指她咽喉。
沈钰。
他十八年来都见不到的人,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持剑的手忍不住颤抖,但他还是保持着表面上的镇定。
他有很多话想说。
为什么抛弃他?
为什么把他找回来又不见他?
还有,沈钰到底有没有后悔过扔下他?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几乎噎得他喘不过气,却又被他悉数咽下。
周围几个沈家的佣人颤颤巍巍躲在一旁,既纠结要不要上前,又顾忌沈还之手中的长剑。
沈钰眯了眯眼,语气不善。
“沈还之,这么不懂规矩,你当沈家是什么地方?”
“规矩规矩。”
少年抱着膀子站在一边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我从出生开始跟沈家就没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守沈家的规矩?”
沈钰皱了皱眉,刚要发作,谢知微却上前拉了沈还之一把。
“好了好了,我没什么事,现在不是出来了嘛……”
在沈家的地盘,还是低调点好……
她转头对沈钰笑了笑。
“您刚刚说的,可以让我继续试试,现在成功了,只可惜了你这棋盘……”
可惜了,应该挺贵的……话说回来这不用她赔钱吧?
沈钰心烦地闭了闭眼,平复了心情后又转向谢知微。
“你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啊。”
谢知微瞥了一眼已经不成样子的棋盘碎片。
“再厉害的灵器都不可能完全没有破局之法,棋局是两个人下的,入梦又是隔开了现实与虚幻,稍稍推想一下就能得出答案了。”
谢知微心里多少是有些发虚的。
这可是别人的地盘,沈还之这种行为已经是逾越了。
虽然他也是沈家人,不知道沈钰会不会看在他的面子上……
要知道,沈钰一个实打实的金丹期,可不比之前碰见的风家长老那般德不配位。
真动起手来,他们俩未必有胜算。
沈钰到底还是没对两人动手。
谢知微甚至礼貌地询问了一声他们能走了吗,沈钰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正欲转身离开之时,却又被忽然叫住。
“谢知微。”
谢知微顿住脚步,转头投去疑惑的目光。
“你这样帮他的忙,他能给你什么?不如来沈家做事。”
沈钰语气平和了一点。
“沈家绝对不会亏待你的,比试结束之后,我甚至可以单给你一个新的划区,你考虑一下吧。”
好家伙,当着沈还之的面挖人。
谢知微仔细琢磨着她的条件。
不得不说,确实对普通人很有诱惑力。
这相当于什么?相当于谢知微一人的势力可以与其余四家并驾齐驱,五大家可以变成六大家。
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然而谢知微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意摆了摆手。
“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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