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绡死了。
一个正当盛龄、年轻娇艳的姑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而且死得如此诡异、离奇。
让松寿堂中上至老朱夫人,下至侍奉的丫鬟婢女,无人不感到刻骨的后怕与恐惧。
然而这时候害怕是无用的,府外是连天的、仿佛永不止息的大雨,而府内,是那潜藏在暗中、肆无忌惮的凶犯。
满屋子的女眷,就只有沈崇尧一个男人,就连朱老夫人都不自觉地流露出三分软弱,她颤声问:“可验出朱绡因何身亡?”
沈崇尧沉着脸:“当时风大雨急,范老伯只顾得上确认她气绝身亡,至于到底死因如何,恐怕还得再等后一步的消息。”
朱老夫人急道:“那还不快收拾出一个地方,好好看看!”
沈崇尧有些心虚地看了眼罗妙芸,为难地开口:“是,儿子也是这样考虑。所以,再过来回禀母亲前,就令人就近在归颐堂的杂院里寻了一处安置。”
他诚恳道:“实在事出紧急,没来得及问过大嫂,还求您恕罪!”
罗妙芸的脸色登时变得极为难看,但沈崇尧先斩后奏,这会儿朱绡的尸体怕是早进了归颐堂,她现在再生气也无可奈何。
她的手都在发抖,恨声道:“为今之计,马上寻出那歹人才是正经!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她忍不住又庆幸,得亏朱老夫人先行一步,当机立断接了瑛儿与瑶儿来松寿堂中,否则四下分散,还不知道如何凶险。
而朱绡不过是一名丫鬟,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知何处惹了那歹人,就这么白白葬送了一条性命!
沈崇尧却道:“正要请老夫人、夫人裁断,朱绡已死,此事到底如何处置?”
罗妙芸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找出那凶手正法!”她又是恨,又是怕:“丧心病狂之徒,竟敢在侯府如此放肆!”
朱老夫人却拉下脸,有些不耐地呵斥:“闭嘴!”她目光沉沉地看着沈崇尧:“依你看,此事该从公办、还是私了?”
沈崇尧只低着头说:“全凭母亲做主,儿子不敢擅专。”
这摊子事,他早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于公于私,都交代得过去。何况他也逐渐觉察到,在主子那里,隐隐是将他与侯府长房切割开来看。
既然如此,他只需要老实听命办事、恪尽本分就行了。
朱老夫人长长吐出一口气:“多少年了,咱们府上,都没见过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依我看,这事没查清以前,还是莫要轻易宣扬出去为好。免得外头乱传起来,风言风语,影响了你们哥俩儿的官声。”
沈崇尧一听,心料陛下果然神机妙算,料定了老夫人必不肯报官,他暗叹道,怕影响他们官声不假,但恐怕更怕牵带出什么家族丑闻,污了侯府的百年荣耀与体面。
他沉声道:“老夫人有了决断,儿子自当照做。这样一来,当务之急,就是一一查问今日朱绡所见之人,排查凶嫌。还得请老夫人派一可靠的女眷,代为抄检证物。”
朱老夫人面色凝重:“崇尧,你的意思是,凶手可能是女人?”
沈崇尧明白道:“但看她那身凭空而来的衣物,哪怕杀人的不是女人,也多半与女子脱不了干系。”
罗妙芸脸色惨白:“这样说来,岂不是人人都可能有嫌疑?”
她慌忙站起身:“不行,我得去看看瑛儿、瑶儿!”
朱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妙芸,你慌什么?坐下!”
罗夫人讪讪地坐下,此时,一直闷不吭声的刘嬷嬷突然拉住罗妙芸,低声道:“夫人,侯府出了这种事,为了哥儿姐儿的安全,您该带着他们回家去。”
罗妙芸如梦初醒:“妈妈是说,带他们回罗家去!”
她越想越觉得心动,左右这事与她无干系,这会儿朱绡停尸在了归颐堂,她更不敢轻易回去。还不如带着瑛儿瑶儿回娘家避一避,等到风波过去,再回来也不迟,也省得淌这趟浑水。
她正打算同老夫人开口时,叶姨娘却突然横插了一句:“二老爷,今天我去归颐堂给夫人请安时,却正好见了一面朱绡姑娘。”
沈崇尧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还请叶姨娘细说。”
叶珍扶着画屏的手起了身,婷婷袅袅地走到了老夫人跟前:“说来也是怪事,朱绡平时多么爽利活泼的性子,偏当时远远地站在阶下,面上犹有泪痕,问她缘故,她又不说。”
叶姨娘叹了口气,怜悯道:“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白天还俏生生的姑娘,转眼竟没了。”
沈崇尧皱眉道:“敢问夫人,朱绡近日言行可有异样?”
罗妙芸一时无语,因这些日子状况频出,她自己都焦头烂额的,又哪里会分心关注到一个丫头身上?
倒是白绢起身回话:“朱绡这几日行动举止,并不见什么异处。晨起时,还兴冲冲地和我说,等过几日休沐,她哥嫂子要来看她。并不像有什么心事。”
两个人的说辞对不上,沈崇尧只得暂时打消了追根究底的念头。
他对老夫人拱手道:“朱绡遇害,到底夜间出外时撞见了凶人被灭口、无故遇害,还是被人盯上、有预谋而来,尚不好说。为防不测,天亮以前,还请老夫人、夫人等毋要离开松寿堂,轻易不要走动。”
朱老夫人点头应是,但罗妙芸却按捺不住,她起身对婆母说道:“老太太,如今府里不安生,我们做大人的不要紧,可让两个孩子怎么办?”
朱氏反问道:“那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罗妙芸迫不及待说:“既然府中要查案,不若我先将瑛儿、瑶儿暂送至我爹娘那里照管,等贼人落网,再接回来岂不妥当?”
叶珍听了这番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怎么这么些年过去,罗妙芸这个一遇大事就犯浑的性子一点没长进。
果然听了这话,朱老夫人大怒:“荒唐!”她拿手指着罗妙芸的鼻子:“你屋子里死了个丫头,你一个当家主母,就慌得要逃回娘家!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她喝道:“你丢得起这个人,我还丢不起呢!”
老夫人对白绢说:“你伺候你们夫人,就在松寿堂住下。事情查清之前,哪儿也不许去!连带着瑛儿瑶儿,也不许离开,我这里别的不多,就是屋子多。”
罗妙芸被这番雷霆之怒吓得不敢回嘴,她目露哀怨,平日里老夫人都从不管她回娘家,这会儿出事了,反倒约束起她来。
就在满堂讷讷无言之际,忽然钻进来一个精壮的小子,上气不接下气:“二老爷!范老伯说,在死者身体里发现了这个!”
说着他把怀中的布头一抖落,露出个血淋淋的物什来!
一枚扭成一团的十六瓣嵌宝葵花型的金簪!
一时间,众女眷都吓得转过脸去,沈崇尧一看,也唬了一跳:“什么叫身体里发现?”
那小厮的语气中也带着点恐惧的:“是,是范老伯从那姑娘喉咙里硬掏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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