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当中，大概只有叶清岚读懂了苏怀的纠结。

        她之所以没有坚持阻止苏念真，也是因为她注意到了苏怀的脸色。

        联想到如今苏府的情形，苏念真和其母亲的困境，叶清岚心念一动，想着，这也许是个机会。

        让世人见识一下，女子也可有不输男子的魄力。

        在苏府要给苏怀纳妾这件事上，叶清岚一直摸不准苏怀的态度，不敢贸然插手。可今天见苏念真自请比试，苏怀却没有想法子阻止，叶清岚就觉得，苏怀也许也是想到了，若是苏念真在比试中表现得好，得到皇帝的嘉奖，也许，就能拖一拖家中老人非要为他纳妾的意愿。

        如今见苏怀一边为苏念真骄傲，又一边为她担心的样子，她忍不住想，若是她的父亲还活着，是不是也会如此。

        不容她多想，比试场上，格玛已经搭好了弓。

        乌桓是游牧民族，无论男女几乎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虽说不像达尔干他们吹嘘的，说女子能和男子一样上战场，真正的贵族女子，却很少被允许上战场的。对于乌桓来说，血脉延续也是很重要的。

        但即便如此，格玛身上的气势外放，也不是大夏一般的柔弱女子能抵挡的。

        不过可惜，苏念真不是一般的闺阁弱女。

        面对格玛气势上的压迫，苏念真半分不退，依旧淡定从容。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们已经预先料想到了乌桓人会有的反应，苏念真也做好了面对刁难甚至受伤的准备，因此半分也不慌。

        她如此淡定，让一心想让大夏人出丑好找回些脸面的乌桓使者面色难看。格玛见没能如愿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更是面沉如水。

        她冷笑一声，故意将箭尖偏了一些。

        拉弓，松手！

        与杨巧那完全门外汉的射箭方式完全不同，羽箭离弦，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呼啸着向苏念真面门射去。

        旁观的很多贵女都忍不住惊呼，闭紧双眼。

        只有苏念真，双目紧紧注视着羽箭，不闪不避。

        她料到乌桓人会故意射偏，她也料到了，对方不敢伤她要害，更不敢射她面门。

        倒不是她相信乌桓人的人品。

        而是这话是姣姣说的。

        她信姣姣。

        “嗖！”

        “咚！”

        这一箭，落在苏念真肩膀。

        苏念真咬牙抵抗住箭上的力道，愣是强忍住了疼痛，一动未动。

        箭头虽钝，射在身上也疼。

        不用看，苏念真也知道自己的肩膀一定会青紫一片。

        但她硬是忍住了，未曾挪动分毫，就连头上顶着的那枚小小的果子，都没有移动半分。

        苏怀“蹭”的从座位上站起身！

        饶是早有心里准备，眼见那箭真的射到苏念真身上，他也再难淡定。

        他紧紧握拳，想要主动替女儿认输。

        他想，他不该拿女儿的安危来博那个所谓的嘉奖，家里的事，父亲的压力，他自己面对就好了，他不该，不该懦弱地将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

        反倒是苏夫人，虽然双眼含泪，却紧紧抿住唇，将手搭在苏怀手臂上，微微一握，无声地制止他冲动。

        “夫人！”

        苏怀不解。

        苏夫人双目含泪，背却挺的笔直。

        她高抬着下巴，眸中既有难以抑制的心疼，其中又衍生出无数骄傲！

        “真儿不需要我们替她决定，我们只要支持她，并且，以她为傲！”

        苏念真的性子，不会愿意苏怀这个时候替她出头，她不可能做出因为挨了一箭就阵前认输的事，相反，她会因此更加刚强。

        叶清岚也是深知苏念真的脾性，才忍住了没有叫停比试。

        见对方没有如自己所料尖叫哭泣求饶，格玛不由有些焦躁。

        原本，她们商量好，用第一箭逼对方惊慌求饶，后两箭再射中，如此便可赢得漂亮。

        可她没想到，对面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大夏女子，竟然会如此难以应付，竟让生生接下她一箭，而没有挪动分毫！

        按照计划，她的第二箭就应当命中。

        但她实在心气难平。

        她想射碎那女子脸上平静而略带嘲讽的笑容。那笑容明晃晃刺眼，仿佛在嘲笑说她已经看穿她们的小把戏，仿佛在说，她知道，她不敢真的伤她。

        叶清岚当然也注意到苏念真的笑容，一瞬间意识到，苏念真是故意的！她在故意激怒对方！

        叶清岚微微提起心。

        有些紧张的望着格玛拉弓瞄准。

        这一次，明显她在瞄准苏念真的脸！

        “苏姐姐！”

        她想阻拦，可惜为时已晚。

        格玛满脸恶意的笑容，将弓弦拉满，松手，羽箭呼啸，向着苏念真面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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