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憬琛有点狼狈。

        他衣着随意有皱痕，发型凌乱，没有刮胡子，下鄂一圈青黑色。他神色疲倦，脚底丢着许多烟头。走到车窗边，敲击车窗，又见他眼眶布满血丝。

        江宛童放下车窗，和他的狼狈相比，她像没事人一样，依旧漂亮，依旧干净，依旧面带微笑：“路医生，好巧，居然在这里遇上了。”

        “我一直在找你。”他声音哑得几近失声，像从破罐里发出来的。

        江宛童不着痕迹的蹙蹙眉，带笑的眼神从他脸上移到前方：“该找的时候你不找，不该找的时候你瞎找。路医生，是不是你们男人身上都长了一根贱骨头？”

        “宛儿……”

        江宛童扬声打断：“路医生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这么叫我？干哥哥吗？”

        路憬琛面色抽搐，原以为自己可以坦然接受，可轮到接受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这种大度，声音破音：“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想结婚，结。想睡，睡。

        江宛童却抬抬纤纤玉手，指了指前面他的车：“我想你把车开走，别挡我的道。”

        路憬琛：“……”

        江宛童：“做不到吗？”

        路憬琛：“……”

        江宛童：“做不到以后就不要再说。”她合上车窗，不看他，往后倒车。还有别的路可以走，绕点远路而已。如果走不了，她就回霍家，爷爷说过，没有他的同意他们进不去。或许刚才他试过进去，没有成功？

        路憬琛慌了，拍着车窗：“你别走，我让开，我们回家再说。”

        江宛童听见了但是不想再惯他，一路倒车，吊头绕远路。路憬琛赶紧跑回车上，一路紧紧跟着她。她在街上兜了几圈，油箱没油了。加了油，接着兜。兜到五点左右，她拐道回了宫家。他们都在宫家，一室愁容，气氛低迷。然而看见她回来，他们也是松了一口气。

        路爷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路凯旋：“童童跟伯伯说，路憬琛欺负你了，伯伯替你揍他。”

        郝洁拉着她的手，眼眶泛红浮肿：“是我没有教好儿子，让你受委屈了。你应该跟我说的，我把路憬琛赶出去，也不能让你在外面飘着。多危险啊。”

        眼泪滑下来。

        江宛童拿出纸巾帮她擦拭，未擦尽杜星燃的声音从外面疾速传来：“路憬琛，你 tmd 王八蛋，当初她要跟你的时候，我就让她不要跟。果然，你个负心汉。”

        冲进来。

        环视一圈，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直接把江宛童拉到一边：“别怕，霍南图我都不放在眼里，我还能怕他们不成？”撞见路憬琛半死不活的惨样，她呸了一声：“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挑我们家童童欺负。她是没爹还是没妈，经得起你这样欺负她？”

        客厅里面狗男人：“……”

        宫承明：她是骂我，还是夸我？

        宫游双不在家，宫薄简身为长子和大哥，他让她们别激动，坐下来好好谈谈：“以我对路憬琛的了解，他不会做对不起童童的……”

        杜星燃不干了，一声卧糙送给他：“你是谁的大哥？你替谁说话？童童认祖归宗难道只是在宫家走了一个流程？”

        宫薄简：“……”

        他说了什么？他在哪？他是谁？

        还得宫承明出面：“我们坐下来谈，是阿琛委屈了我家童童，我就不答应了。”伸手牵过江宛童，沙发上排排坐好。杜星燃必须挨着江宛童，把席安容都挤到了一边。

        江宛童看着路憬琛，路憬琛看着她。

        四目相对，感觉有很多话要说，又感觉无话可说。路憬琛的理由荒唐，江宛童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还能说什么？

        席安容憋不住了，轻轻声的问：“童童，是不是因为霍南图？”

        江宛童轻笑：“和霍南图有什么关系，他都不在淞城。是因为我们的路医生很博爱，一边觉得霍南图对我不好，一边又总想着给霍南图留机会。大哥也是医生，是不是医生救人能救上瘾？见个人都想救？”

        宫薄简：“……”

        郝洁替路憬琛解释：“童童，我问过阿琛，他说是他的错，是他没有理清你和霍南图的重要性。他想着手心手背都是肉，想着两边都顾全一点。关键是，他想弄懂你的心思，想确定你是不是在逃避霍南图。他怕等时间久了，等你逃避的心思变淡了，你会因为嫁给他而不开心。他不想你不开心，也不想你后悔嫁给他。”

        江宛童扬扬眉：“我开不开心，是他能想到的？”

        郝洁：“……”

        江宛童：“他能想到的开心，就是我想要的开心？”

        郝洁：“……”

        江宛童：“爷爷，爸，妈，伯伯，伯母，我或许体质不好，不配拥有人世间的爱情。遇到一个霍南图如此，遇到路憬琛又是如此。我累了，不想再迁就任何爱情，如果这辈子我遇不到能真正懂我的男人，我就单着吧！”

        杜星燃不同意：“什么单着？为什么要单着？跟我过！”

        杜星燃冲到路憬琛的面前，踹了他一脚：“一开始你招惹她的时候，我就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是你之后的表现改变了我对你的看法。霍南图已经是她的一颗弃子，一颗弃子也能影响到你吗？如果你和霍南图对换，霍南图也会因为兄弟情放弃她？不是，因为他知道人为已天诛地灭。你所谓的博爱，是想成全童童，还是不够爱童童？”

        路憬琛：“……”

        他想过这个问题，爱，他肯定爱江宛童，但是他爱得不够自信，不够理由气壮。他总会不由自主的想：江宛童爱他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江宛童有多爱他？霍南图能轻意调动她的情绪，他呢？她能和霍南图顶嘴绊嘴，和他呢？

        他没有谈过恋爱。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心理，算不算感情洁癖。

        他总想弄清楚，弄得很清楚，江宛童是更他还是更爱霍南图。现在再想，她更爱霍南图又能怎样，杜星燃说的对，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宛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改。”

        江宛童嗤一声笑：“这句话霍南图也说过，你说，我要给霍南图一次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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