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儿噔噔噔的跑出了院子，林武则是走上前去，把尼龙袋往地上一扔。

        唐清婉这会儿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那个尼龙袋，疑惑的问道：“这是啥？”

        唐清婉疑惑的蹲下/身子，朝着里边儿看了一眼。

        “这不是书吗？”

        方方正正的形状，隔着尼龙袋透了出来。

        林武点了点头，弯腰将里边儿的书一本一本的拿了出来，就整齐的码放在缝纫机上边儿。

        “这些事我刚买来的，你看看喜不喜欢，都送给你。”

        唐清婉诧异的看了林武一眼，又看了看那些书，嘴唇动了动，有些不可思议。

        她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冰冷的封面，却又像是触电一般，猛地缩了回去。

        “你怎么突然……”

        剩下的话她已经说不上来了，鼻子微微酸楚，险些落下泪来。

        当初唐清婉下乡当知青，也是带了书来的，其中一本就是沈从文的边城。

        在无数个挣扎的夜晚里，是书本里一个又一个鲜活生动的人物不断的慰藉着她的心。

        在那死寂又绝望到看不到未来的夜色里，书本就像是亮起的火苗，时时刻刻温暖着她的心，她怎么能不喜欢？

        可是后来遇见了林武，他厌恶自己，动不动就说自己身上散发着知识分子特有的恶臭。

        吹口琴、看书甚至于咬文嚼字，都成了他最讨厌的地方。

        唐清婉一点一点的妥协，一点一点的拔掉了自己身上的羽毛，掐灭了自己赖以生存的烛火，眼睛逐渐失去光明，变得麻木不仁。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林武把自己的书扔进灶膛里烧掉的那一刻，她就站在一旁，浑身颤抖，却不敢上前阻止，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火焰一点一点的熄灭。

        送给我——林武现在买书送给自己，这使得唐清婉那颗麻木不仁的心，又重新开始苏醒。

        她的鼻尖越来越酸，眼眶有些发烫。

        当看见林武把一本边城抽出来递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唐清婉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你拿着瞧一瞧，看看喜不喜欢。”

        眼泪滚落在脚边，唐清婉手忙脚乱的抬手擦了擦，低着头吸了吸鼻子，才终于缓过神来了。

        “谢谢你。”

        伸手接过林武手里的书，仔仔细细的凑在面前看了看，还是熟悉的封面，还是熟悉的味道，就连触感都是一模一样的，印刷的字体也是那么的让人发自肺腑的欢心鼓舞。

        “对不起啊。”

        林武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二人都没有把事情挑明，但是彼此心中都明白这句道歉从何而起。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唐清婉擦干泪水，抬头对着林武露出了笑脸。

        她小心翼翼的把那本书贴在胸口上，抬头看着林武，说道：“再说了，你烧了我一本书，不就还给我这么一大堆吗？算下来我可不亏。”

        说到最后，她还抿起嘴唇笑了笑。

        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边儿残留着几滴眼泪，笑起来的时候泪花闪烁，眼底还有着一片光晕。

        看到这一幕，林武的呼吸忽然有些沉重。

        她紧紧地盯着唐清婉，胸膛里边儿那颗心脏一点点儿的跟着变得炽热了起来。

        “媳妇儿……”他忽然声音沙哑的开口喊一句。

        唐清婉此刻正准备蹲下/身子仔细看看那些书的内容，听见林武的声音，她下意识的抬头看来。

        “怎么了？”

        她眼底的光晕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碰撞在一起，哗啦一声散开。

        鼻梁挺/翘，嘴唇红润饱/满，带着超脱这个年代的清秀美丽。

        尤其是她身上的气质，让林武觉的她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没……没什么。”

        林武的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他原本想要压制住这股汹涌的冲动，但是很显然吗，他失败了。

        眼前的一片黑影陡然间放大了无数倍，随之而来的是林武压下来的富有侵略性的吻。

        “我只是想靠近你。”他轻声说。

        ……

        第二天清晨，林武起了个大早，准备去白云裁缝店拿衣服，然后去县城小学售卖。

        没想到刚刚出门，他就看见有人蹲在自己家门口。

        走过去一看，这不是张胜才吗？

        林武吃了一惊，问道：“张叔？怎么这么一大清早找我，有事儿吗？”

        张胜才站起身来，手里边儿提着几斤黄鳝，递给林武之后又转过身，从身后提过来一条大甲鱼，是用草绳编织的网兜。

        此刻，那大甲鱼正缩着脑袋躲在壳里，只露出一双绿豆眼睛，鬼鬼祟祟的看着外边。

        “我来卖东西。”

        张胜才说着，就把东西递给了林武。

        “你的手比秤还准，抓一抓，看看有多少斤。”

        “我这年纪大了，不好抓黄鳝，这几天就攒下这么几条，土鳖是今天早上田里放水的时候捉着的，还咬了我一口，死活不肯松开。”

        张胜才嘿嘿笑着，似乎是怕林武不相信一样，还脱下鞋子把脚后跟露给林武看了一眼。

        在他的脚后跟上，有一个非常清晰的牙印儿，周围破了皮，还有些紫色。

        “上点儿药吧，这伤口不好恢复。”

        说着话，林武就回去拿了药。

        张胜才想要拒绝，却已经来不及了。

        林武拿来了碘酒和棉花球，在张胜才的伤口上擦了擦，就算是消毒了。

        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林武，张胜才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自从上次跟林武去县城里跑了一趟，张胜才整个人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他年轻的时候就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家里边儿还有土铳，在林武这里赚了钱，吃的好了起来，身子骨也跟着硬朗了不少。

        半夜拿着土铳上山，一晚上下来，也能多少有些收获。

        只要有了野味，他就一股脑的全往林武家里拿。

        别人都说这东西在县城能卖更多的钱，让张胜才自己去卖，但是张胜才却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给林武送过来。

        林武知道，张胜才善言辞，这是在用行动感谢自己。

        “张叔，这些黄鳝和甲鱼一共是四块三毛两分钱，我给你四快四毛钱好了。”

        林武从口袋里边儿掏出钱来递给对方，张胜才接了过来，连声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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