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任风死了。

        现实的任风也差不多了。

        表哥从老宅赶到医院，换上手术服招呼都来不及打就进入手术室。

        了解完情况后出来，手术室外的人焦急的等待。

        在场的人中，只有余爸爸还稍有理智。

        许南靠在余妈妈怀里，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过去，南祁红着眼，捏着拳头压抑着。

        余辰身上也染了血，血腥味浓重，只是穿着黑色看不出来。

        他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直到表哥出来才有点反应，眼眶血红，表情麻木。

        表哥毫不怀疑，要是任风走了，余辰也活不成。

        他叹口气，即使很不想承认，还是得说。

        他拿着病危通知书：“情况不太好，刀尖划破心脏，虽然不深，还是很危险，并且，病人的求生欲不是很高。”

        许南一下子晕过去，南祁急忙开口：“什么叫求生欲不高？小风不想活吗？”

        表哥艰涩的点点头，事实的确如此，在救援过程中，医生的抢救固然重要，病人的求生欲同样是重要的因素。

        要是病人一点求生欲没有，抢救回来也是白搭。

        众人都愣住，为什么任风不想活，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表哥转身要进手术室，余辰猛地冲过来拉住他。

        余辰脸色苍白，脚步踉跄：“表哥，让我进去，求求你，让我进去看一眼。”

        表哥艰难的摇头：“这，不符合规矩。”

        余辰一下子流下泪来，这是表哥第一次见他哭，当初从孤儿院里接回来的时候他没哭，现在因为任风在手术里，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哭。

        余妈妈忍不住抹泪，眼泪滴在许南手上惊醒了她。

        余辰哭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的重复：“求求你，求求你带我进去，求求你！”

        表哥红了眼眶，余爸爸也难受的别过脸去。

        他实在受不了一向冷静沉着的余辰哭成这样：“行了，我带你去换衣服，你和我一起去。”

        余辰连连点头，跟在表哥身后进了手术室。

        医生还在抢救，任风戴着呼吸器躺在手术床上，无声无息。

        余辰戴着口罩慢慢走过去。

        医护人员本想阻止，被表哥拉住。

        余辰走到一个影响不到手术的地方，蹲在任风身边。

        手术室里各种仪器滴滴响，没有人听得见余辰在任风耳边说什么。

        刚经历了一场梦境的任风周身一片空白，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有些迷茫，过于空旷的地方让他很是恐慌。

        他到处寻找着，没有路，也没有人。

        他走不动了，太累了。

        就在他坚持不住要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呼喊。

        温柔有力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小风，回来。”

        任风感觉好悲伤啊，谁的声音那么悲伤，他为什么那么绝望。

        “小风，不要丢下我。”

        “小风，我在等你呢。”

        “小风，不是答应我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吗？”

        “小风，求求你，不要抛弃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小风，求求你。”

        “求求你。”

        “求求，你。”

        声音悲戚，任风想看看是谁在叫他。

        慢慢的，他好像离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能感受到这声音的绝望。

        前方的光好像格外刺眼，他抬起手挡住。

        那光越来越强，直直的把他吸走。

        他看见头顶白色的手术灯，周围嘈杂的滴滴声，混杂着医生的声音，还有身边小声却不容忽视的呼喊他名字的声音。

        任风转头，看见了余辰的眼睛，在和他对视的一瞬间，对方的眼里一下子迸发出无尽的光亮，好像指引他的那束光。

        他费力的露出笑容，不知道余辰有没有看见，他又昏睡过去。

        表哥看着仪器上的指标，终于松了一口气。

        抢救持续了多久，余辰就在旁边陪了任风多久。

        直到抢救结束，任风被推进IcU，余辰就像木偶一样，反应呆滞。

        表哥给众人解说抢救结果，余辰就趴在窗口看着病床上插满管子的任风。

        表哥叹口气，拍着余辰的肩膀：“现在情况还不好，等彻底稳定了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探视时间到了再进去。”

        余辰机械的转头，递出手里一直握着的东西。

        表哥这才看见是一个玉牌。

        余辰：“可以把这个，放在他身边吗？”

        表哥叹着气接过来，安慰的话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余辰转身离开。许南因为情绪激动晕倒，现在也在病房里休息，余妈妈被余爸爸扶着，眼眶通红。

        南祁靠在墙上，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余辰打起精神：“小风暂时稳定了，你们都先回去，我在这里就行。”

        余妈妈不想走，余爸爸是这里最理智的：“我们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不如回去好好休息，等明天来换小辰，许南还在病房，今晚也需要人陪护，不能全部在这。”

        南祁声音低弱：“许许那里我去看着，小辰在这里的话，你们就先回去吧，明天来换我们。”

        余妈妈这才被带走。

        南祁拍拍余辰的肩，转身去了许南的病房。

        余辰待在走廊，实际他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看不到任风，也不能治病，但他就是想离任风近一点。

        要是任风感受到他的存在，可能就不会想死了。

        凌晨的时候，护士来劝了好几遍，最后是表哥说不用管他，余辰才安稳的坐在走廊上。

        他一直看着监护室的方向，不知不觉闭上了眼。

        “施主，回去吧。”

        余辰跪在神佛面前，虔诚的祈祷。

        他摇摇头，在满是长明灯的大殿里闭上眼。

        “求佛祖，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

        喃喃的祈祷声回荡在大殿。

        余辰跪在神佛脚下，看到了任风的一生。

        他双手合十抵在眉间，眼角一滴泪落在脚下的一盏长明灯里。

        火焰没有熄灭，反而一瞬间猛烈燃烧。

        余辰在窜起的火焰中醒来。

        眼前还是医院走廊白色的灯光，和紧闭着的监护室大门。

        余辰慢慢起身，朝许南的病房走去。

        许南已经醒来，正靠在南祁怀里流泪。

        见到余辰进来，许南一下子惊到：“小辰，怎么了，是小风怎么了吗？”

        余辰摇摇头，站在病床前不说话。

        南祁疑惑：“怎么了小辰，是不是累了，来这休息会。”

        余辰再次摇摇头，在两人的目光里弯下了腰：“对不起。”

        许南和南祁对视一眼，叹着气扶起余辰：“傻孩子，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

        余辰沉默，如果任风不替他挡下那一刀，受伤的就不会是他，躺在监护室里的也不会是他。

        许南脸色憔悴，声音却温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想问你，如果当时是小风，你会去替他挡下来吗？”

        余辰毫不犹豫的点头。

        许南微笑着：“对啊，你会做出和小风一样的选择，你们彼此相爱，自然不想看到任何一方受伤，小风肯定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你不用道歉，我们不怪你，也没有人会怪你。”

        许南又红了眼眶：“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都没有错。”

        余辰落下一滴泪，被许南温柔的擦去。

        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情怪他。

        他们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因为他们彼此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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