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快就黑了，挂在空中的红灯笼也亮了，临近年底，菜市场也有了些年味。

        “方勇，把炉子灭了。”桔子吩咐完，数出翠翠的工资，还有一些奖金给她，

        “姐，咱们放假，你拿着，还有钥匙也拿上，不想住张大妈家，就搬过来。不过，这地方混混多，注意安全。”

        “嗯。”翠翠接了钱，特别开心，放进兜里转身要走，犹豫一会儿，回来说：“桔子，田婶子的话当真吗？”

        桔子了解她哥，她哥要是不喜欢翠翠，不会让田婶子来，

        “我哥那人实在，他……”

        说曹操曹操就到，田大树来了，瞧了眼翠翠，又看看桔子和方勇，“都在。”

        桔子知道他来干嘛，笑嘻嘻地问，“哥，来接我？”

        “你用我接？赶紧回家。”田大树说：“我找翠翠说两句话。”

        翠翠脸微红，“你说。”

        再留，那就是明晃晃的电灯泡了，桔子明白她哥有分寸，收拾好东西，挽住方勇胳膊，“回家，把窗帘挂上。”

        楼房里的家具，厨房，差不多都收拾好了，就差窗帘。

        一进门，暖烘烘的空气扑面而来。

        方勇开灯，把包扔沙发上，帮桔子脱棉袄，“休息一下，待会儿吃饭。”

        棉袄穿一天，累得不行，脱下来，里头只剩件线衣，一身轻松。

        桔子走到沙发坐下，打开包。

        里头是些钱，还有报纸。

        她拿出报纸，找方勇的采访。

        找到了。

        版面还不小，标题是论我国当下电子科技发展前景。

        还有张方勇的照片，他坐在办公桌前，似乎在签合同，西装革履，沉稳矜贵。

        “妹妹慢慢看。”方勇弯腰亲她一下，脱掉外套，卷起袖子，去厨房了。

        桔子把采访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才知道方勇的电子厂发展得有多快。

        他聘用了几个大学生，研究自己的电子零件，不仅有自己的品牌，中天电子厂之外，还有个中天科技公司，主营国外几个品牌的代理业务。

        或许不久之后，会把生意做到国外。

        她仔细看完，把报纸合上，无意间瞥见夹缝里一条新闻：

        龙腾电子厂副厂长赵舒明，贪污受贿，情节严重，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

        看守所。

        赵舒明的妈被两个警察拦着，哭天抢地，“我儿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妈！您别哭了行不行！”

        赵舒明烦躁得很，抓了抓头发。

        七年，会彻底毁了他。

        他想不通，为什么他想弄几个钱，就被人举报了，还判了这么长时间。

        为什么他托了那么多人，花了那么多钱，都摆不平这件事。

        到底谁那么神通广大！

        到底谁在害他？

        还有……为什么曾经那么爱他的桔子，头也不回地跟别人走了。

        “你好，我叫田桔子，你真有学问，写的字也好看。”

        “今天你生日，送你支钢笔，我排了一晚上队买的，你喜欢吗？”

        “舒明，我……喜欢你。”

        他还记得桔子说话时，那种单纯又崇拜的眼神。

        没有男人能抗拒。

        他相信桔子是喜欢他的。

        桔子只是被方勇骗了。

        如果桔子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一定会伤心，会心疼，说不定会为了他，和方勇争吵，离婚。

        一定会。

        ……

        桔子淡淡扫了眼新闻，就放下报纸，慢慢站起来，走进厨房。

        厨房里，方勇围着围裙，在剁乌鸡，

        乌鸡剁成一块一块的，焯水后放进锅里，加几颗枸杞，姜片，添水炖煮。

        清香味儿很快就出来了。

        桔子更觉得他不做厨子可惜了。

        方勇摘下围裙，摸摸她头发，“饿了？”

        桔子摇头，“咱们把窗帘挂上吧。”

        “不急。”方勇抱住她，“你答应过我什么？”

        “什么？”桔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方勇，“想赖账？”

        桔子想起来了，让他买报纸，他不去，当着别人面卿卿我我，又不太方便，桔子就告诉他回家多亲两下。

        说话算话。

        抬头亲他一下。

        “小桔子，我饿了。”他亲回去。

        肚子太大，不可能吃饱，不过稍微解解馋罢了，谁知道还没亲到，桔子捂住肚子轻轻皱了下眉。

        “怎么了？”方勇急忙问，“不舒服？”

        桔子肚子确实疼了一下，又不疼了，摇头，“没事。”

        方勇还是不放心，“要不，明天咱们就住院，有大夫看着，放心。”

        “不想去。”桔子知道他紧张，可是这么早去医院，会被大夫赶出来的，再说，医院里吃不好，睡不好，到底不如家里舒服。

        话虽这么说，桔子也紧张。

        前世她生女儿的时候，是半夜，当时赵舒明说有应酬，不在家，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肚子疼的厉害，自己收拾东西，去的医院。

        差点把孩子生路上。

        后来才知道，赵舒明在向厂长和厂长的女儿，献殷勤。

        因为太着急了，很多东西都没带，连奶瓶奶粉都没有。

        这次，不能那么抓瞎了。

        第二天，桔子检查了孩子用的东西，奶瓶奶粉是方勇买的，最贵的，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只等着小家伙出生。

        方勇比她紧张得多，几乎什么都不让她干，挂窗帘的时候，叫了小王帮忙，桔子只要动动嘴就好。

        电子厂还没放假，方勇去上班，又怕小家伙突然发动，就把桔子放到田家。

        还是不放心，往田家安了电话。

        反复叮嘱，一不舒服，就打电话给他。

        一晃到了年底，电子厂放假了，方勇推掉所有的应酬，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方家没别的亲人，大年三十，初一，桔子和方勇在娘家蹭的饭，大年初二不用说了，买了一堆年货，开车回娘家。

        空中不时炸来一朵鞭炮，空气里都是年味儿。

        桔子被方勇扶着，慢悠悠下车，遇到了田婶子。

        “婶子，给您拜年。”桔子说。

        桔子穿着件红大衣，脖子上围着白色羊绒围巾，小脸儿红扑扑的，特别喜庆。

        田婶子摸摸她肚子，“这孩子，真沉得住气，俗话说，晚生的闺女是娘娘，晚生的儿子是状元，这孩子以后，肯定错不了。”

        田大树和田妈妈迎出来。

        方勇打开后备箱，往外拿礼品，烟，酒，肉，都是最好的。他们厂区的闺女回娘家，没有这么阔气的，招了不少人看。

        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不信把厂长气炸毛的混混，这么会挣钱的。

        田妈妈扶住桔子，乐得合不上嘴，“她婶子，今儿家里要是没客，晌午都来，吃个团圆饭。”

        田婶子说：“他姨家孩子今儿来拜年，就不去了，不过话说回来，桔子要是不舒服，咱就去医院，这是大事。”

        这确实是大事，中午吃饭的时候，方勇连酒都没敢喝，吃完饭，一家人就守着桔子。

        桔子喝着水，嗑瓜子儿，一点感觉都没有。

        小家伙确实沉得住气，过了初五，还是没反应。

        正月初七这天晚上，桔子睡着睡着，觉得肚子上像压了块石头，硬得发疼，她皱着眉翻身，窝进方勇怀里。

        “方……”正要说话，身下涌出一股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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