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饭，沈祯便吩咐采薇退下。

        虽然沈祯并未多说，但采薇是聪慧的，今日看了一整日也瞧出现在情况复杂古怪，且沈祯自有主意。

        于是采薇不曾多问，听命离开了。

        顾靖渊一直没得到沈祯回应后便也不再唤她，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养神。

        采薇离开后没一会儿，暗道那里咔嚓一声响。

        沈祯侧了侧脸，听到昨晚那老头打哈欠，以及谢宁恭敬客气的声音，“您老慢点儿，小心台阶。”

        “嗯，小心小心！”

        老头儿懒洋洋地说，“年轻人还挺有礼貌。”

        几句话的功夫，二人从密道门进到了房间里。

        沈祯瞧那老头儿的心情似比昨日好了许多，面上疲惫之色也几乎没有，稍一思忖便明白了——

        定是昨日赶路跟着顾靖渊回来被累着了，所以臭着一张脸。

        如今休息好了，那可不脸色也好了吗？

        老头儿瞥也没瞥沈祯一眼，径直朝着床边去了。

        “咦，醒着。”

        淡淡一声后，老头儿坐在床边检查脉搏，又检查伤口，谢宁一边等候，双眉紧拧目不转睛地盯着。

        如同早上一般，老头儿收了手，谢宁立即就问：“恢复的如何？”

        “嗯，还好。”

        老头儿捋着胡子把顾靖渊中衣的衣襟丢回原位：“老夫的药好，这小子勉强配合一日，收效甚好啊。”

        “太好了！老先生真是神人啊。”

        谢宁大喜地拍了句马屁，看那老头儿神色很是得意，又赶紧问：“那，现在殿下是还要换药吗？”

        “换，你换吧。”

        老头儿睡饱了，又被人吹做神人，心情太好，直接把青花瓷药罐递给谢宁。

        谢宁替顾靖渊换药的时候，老头儿就坐在一边指点着。

        沈祯坐在离床榻有些远的坐榻上静静看着，老头儿和谢宁都不曾去关注她，她也安安静静地，毫无存在感。

        片刻后，谢宁换药结束。

        老头儿检查了一番，确定没问题便顺着密道又回去了。

        经过沈祯身边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瞥着沈祯，“听说是你非要嫁给他的，怎么如今又这般不管他死活？”

        “您想知道？”

        “有点好奇。”

        “我可以回答您这个问题，但是我不白白回答。”

        “怎么你又想谈条件不成？要我在你头疼脑热的时候给你看诊两次么？”老头儿笑了，笑容之中含着几分讥诮。

        沈祯将那些颜色尽收眼底。

        她如何不知道，像眼前老者这般能人，脾气怪诞极为不好搞？

        虽说她也很想让这老头多欠几次，以后肯定用得着，但凡事都需要讲究方式方法。

        对眼前的老人来说，现在加码显然不合适。

        所以沈祯也笑了。

        那笑容温雅又客气，像一朵雍容绽放的牡丹花。

        便是老者一辈子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曾见过美人无数，依然为沈祯这般大家闺秀无懈可击的笑容所动，微微眯眼。

        沈祯说道：“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您，不如我回答你这个问题，您告诉我如何称呼？”

        “否则我唤一声老先生，外面能有成百上千个回头的。”

        “……”老者一愕，失笑道：“倒是也有点儿理，嗯，那你先回答。”

        沈祯淡定道：“我不是不管他死活，我是管不了。”

        “哦？”

        “我不是医者，没有先生这般起死回生的医术，我如何管？”

        老头儿点头：“也是有理……可你这般冷淡——”

        “担心也帮不上任何忙，所以也就只能冷静了。”

        老头儿默默片刻，睇着沈祯说：“你这个小姑娘，看似回答了我的问题，其实根本不说重点，当我老头子好糊弄？”

        “我可不上当，走了走了！”

        老头儿摆着手直接进了密道，没有按照先前约定告诉沈祯称呼。

        沈祯轻笑，也并不生气，还与那老者说：“先生慢走。”

        有礼貌且风度极好。

        而在沈祯和老者交流之时，谢宁已经扶了顾靖渊起来，照看主子去净室如厕更衣，又带他回来喂水喂吃的了。

        姜老头的药很好，昨晚顾靖渊伤口疼的像是钝刀子锯肉一般难忍，到了今早就疼痛已经可以忍耐。

        到现在，痛痒之意都在可以接受的程度。

        他靠着靠垫半阖着眼，很是平静地喝了温水，用了一些肉粥，期间目光并不曾扫向沈祯身上。

        倒是谢宁，眼角余光扫了沈祯好几次，心里可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了。

        半死不活娶回来的妻子对主子这般无视。

        主子都伤成这样了啊！

        谢宁忍不住低声念叨：“真不知郡主在想什么。”

        那声音当真是低。

        低到沈祯根本听不到，只有他自己和顾靖渊知道那句话的内容。

        顾靖渊问：“你喊什么？”

        谢宁下意识开口：“没——”

        “嗯？”

        谢宁和主子目光对视，愣了愣后，会意地僵笑，“明白了。”

        顾靖渊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谢宁将顾靖渊照看好了，从密道离开之前，他经过沈祯身边停下来，恭敬且认真地对沈祯说：“王妃，属下先行告退。”

        “明早天亮前会带老先生前来上药。”

        沈祯留意到他换了称呼，眉心微微一蹙，却神色并未变幻太多，淡淡点点头便了了事。

        郡主或者王妃都只是称呼而已。

        对她来说这些事情没有任何意义，她也不会在乎。

        她并没有再到床前去。

        这坐榻上原本有个小方桌还有几个小斗柜，采薇离开之前都搬到了地上角落摆好。

        现在这坐榻很是宽敞。

        沈祯从柜中拿了一条褥子折起当做枕头，一条薄被盖着身子，便闭上眼睛歇下了。

        顾靖渊隔着帐帘将一切看在眼中，深邃的眸底波光涌动，一片暗沉复杂之色。

        这会儿功夫，他有考虑过如何与沈祯进行交流。

        是吊儿郎当地调侃她，还是邀她到床榻上来休息，通过试探，根据她的点滴反应，找出她陡然变成这样的原因。

        可是看着那般淡定的沈祯，顾靖渊决定放弃。

        她现在很神秘。

        就像裹了层层面纱拒绝窥探。

        与这样的沈祯交流，而他现在基本没什么头绪，势必要通过捕捉点滴的细节来探寻他想要的真相。

        不幸的是，他现在伤重，本身精力就不济。

        便极难再与浑身戒备的沈祯周旋。

        所以他选择按兵不动。

        他得好好养一养，也得好好想一想，到底要怎么做。

        她虽不甘愿却也成了他的妻，从现在起，只要青阳大长公主在京中一日，沈祯都会和他做一日恩爱夫妻。

        他的时间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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