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片刻后，沈祯开了口：“今日礼物的事情，多谢。”

        沉香木盒子里的荷包是当初在淮阳道，沈祯懵懂失忆时做给顾靖渊的，她只看一眼就认了出来。

        顾靖崇准备来羞辱她的另外一份礼物，白璧有污，显然是被顾靖渊给换掉了。

        顾靖渊也不否认，淡淡笑着，“答应娶你一次，绣庄一次，礼物一次，我帮了你三次忙，好像没要你回报过什么，不太公平。”

        “那怎么办？”沈祯徐徐出声：“不如我帮你抢一把龙椅坐坐。”

        顾靖渊眸子微眯，须臾，他却又笑了，仿佛沈祯说的是送你块肉尝一尝一样，不甚在意。

        “那是个麻烦事儿，我可不要……我琢磨着，咱们不如假戏真做好了，那个孩子很可爱，我很喜欢，你帮我生一个也不错。”

        沈祯淡定道：“也行。”

        “……”

        顾靖渊笑容定在脸上，而后神色难以自控地复杂起来。

        无论是当初淮阳道失去记忆的小傻瓜，还是京城里端庄贤淑的永嘉郡主，都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现在频频语出惊人，而且冷静的过分！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沈祯，“你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他第二次问沈祯这个问题。

        他也很想自己去查。

        但他实在查不到。

        离欢的绣衣使也查不到。

        一个人毫无征兆就变了那么多？绝不可能！

        沈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端正疏离地给顾靖渊行了个礼，而后转身，扬长而去。

        顾靖渊盯着沈祯的背影，素来清朗带笑的脸上，此时半点笑意都没有，眉心也拧的像是打了结。

        一旁的谢宁暗暗叹了口气。

        永嘉郡主果真就是殿下劫吧。

        任何时候都能云淡风轻，游刃有余的殿下，只要遇到永嘉郡主的事情，就淡定不起来了。

        ……

        沈祯离开芍药园，带着采薇以及其余两个婢女往落凤阁走。

        采薇跟在沈祯身边，想起先前在芍药园看到展颜和顾靖渊玩耍的场面，心情无比复杂。

        再回忆起沈祯方才与顾靖渊说的那些话，更加心惊。

        什么抢个皇位。

        什么帮忙生个孩子。

        还可以？

        自家小姐这、这是疯了吗？

        可是转而想到沈家情况，想到小姐所受的委屈……

        采薇又心疼不已。

        人不会莫名其妙疯掉。

        要不是那么多可怕的真相砸下来，小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快点、快！”

        就在这时，两个仆从催着府医从前方小跑而过，瞧见沈祯又连忙停下给她行了礼。

        沈祯问：“怎么这样匆忙？”

        “回郡主，二小姐不知何故落了水。”

        沈祯有些意外：“怎会落水？”

        “不知，二小姐身子本就不太好，又在水中泡了好一阵子，被人救上来就昏迷了，老朽正要去救治。”

        “那你就快去吧。”

        沈祯交代道：“用最好的药帮二小姐治病。”

        府医应下一声“是”，扶着药箱朝着瑶光院跑了过去。

        采薇古怪道：“莫名其妙的她怎会落水？”

        “不知道，不重要。”

        沈祯丢下一句，便往落凤阁去。

        今日宴会人虽不多，但如此应酬一番，还有顾靖崇和顾靖渊先后出现打扰，她现在心情不怎么样。

        也并不想在沈府久留。

        回到落凤阁休息了一会儿，沈祯便带着孩子离开沈府，回了自己的永嘉郡主府。

        ……

        沈府书房

        客人陆续离去，沈祯走时没有亲自来告辞，只让管事前来禀报，说展颜太累了，带回去早早歇息。

        沈逸听罢皱了皱眉：“那你怎么不劝郡主留下，让孩子在落凤阁歇息？”

        “这……”管事伏低身子，声音很低：“小人留了，郡主说小小姐在那边更习惯，小人也不好再拦。”

        沈逸冷嗤：“无能。”

        那管事身子一抖，头垂的更低：“小人——”

        “好了，退下吧。”

        沈长平淡淡开口，那管事舒了口气，连忙欠身退走，将门带上。

        啪嗒一声，书房内只剩下沈长平和沈逸父子二人。

        沈长平说：“她如今对这府上不喜，不愿住在此处，莫说是下人，就是你在场，她执意要走，你还能捆着不成？”

        “……”沈逸抿紧唇瓣不说话。

        沈长平问道：“今日宴会，你觉得如何？”

        “不知父亲问的是哪方面？”

        “所有，你看到什么，如何感想，有什么说什么。”

        沈逸理了理思绪说：“太子心胸狭隘，气量太小，实在是不堪为储君；祯儿端庄娴雅，落落大方……”

        话到此处沈逸顿了顿，眉心拧起：“要下嫁给十一皇子，也是委屈了她。”

        沈长平静默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沈逸从八岁上就跟在沈长平身边，多年来沈长平对他点播教导，官场交际也一直是带着他。

        几乎每一次宴会之后，沈长平都会问他在宴会之中的收获。

        看到什么，有何感想。

        沈长平说过，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养成观察的好习惯。

        随时留意身边人的一切，可以更精准地确定何人可为盟友，何人会是敌手，何人能暂时联络对抗他人。

        此时沈长平这般表情，沈逸也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即便说起宾客。

        从言谈举止抓到性格习惯。

        然而今日沈逸实在是被顾靖渊分了神，观察不足，竟是说了两个人之后，就磕巴起来，难以继续。

        他下意识地看了沈长平一眼。

        沈长平的眼神还是落在沈逸身上，清淡没有温度如故。

        却将沈逸看的心头一缩，僵硬道：“还有瑶瑶……她今日的表现还不……”

        “不错？”沈长平问。

        沈逸僵了一下，低声说：“不太好。”

        沈瑶在太子送礼的时候，于一旁催促沈祯打开礼盒，安的什么心，他们父子两人不要太清楚。

        沈逸原是想好了，等宴会结束，就与沈长平说，将沈瑶解除禁足的事情。

        可现在却无法开口。

        沈长平看了沈逸好半晌，书房之中沉默蔓延了许久许久，沈逸神经有些紧绷的时候，他才开口。

        “你不该挑衅承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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