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诸葛亮与田预密谋时,千里外的弘农城也在酝酿一场大风暴。
数日前田预和诸葛亮以退为进,向汉帝求得诏书,彻查各世家,土地、财赋之事,时任侍中的陈群便主动请缨,来弘农查探,查探的对象,自然便是与袁家齐名的大豪族,杨氏了。
说到杨氏,就得提一嘴项羽,四百年前西楚霸王自刎乌江,尸体被汉将分割,其中有一位骑将叫杨喜,砍了一条大腿,被刘邦封为赤泉侯,这便是弘农杨氏的始祖。汉昭帝时杨敞因随霍光有功被封为丞相,移家弘农,杨氏始兴,后又有关西孔子之称的杨震发扬光大,杨秉、杨赐、杨彪等人皆为显官,使弘农杨氏成为“四世三公”的豪族,与袁家并称东京名族,其在弘农的影响可见一斑。
陈群到弘农,先至府衙见过太守严韩,说了来意,严韩道:“我劝大人莫惹这身骚,弘农这里向来卧虎藏龙,在朝为官者何止千百,一旦得罪上面的人,大人这官也就做到头了。”
陈群笑道:“弘农风化我早有耳闻,灵帝时郡里豪族向宦官买爵位,被先太守王宏逮捕拷问,诛杀两千石以上官员数十人,因而威震邻界,没想才过几年大人竟畏豪族如虎?”
严韩道:“王宏大人最后落得个惨死狱中,除了清名一无所有,大人自欲效仿便罢,莫要扯上本官,户籍、税册皆已送至馆驿,大人要查便查。”
言罢,转身而去,陈群回到馆驿,堂上早已摆好一筐筐户籍、税册,其子陈泰道:“这便是严大人遣人送来的册子,建安二年至今的全在这了。”
陈群见了,就命人抬至书房,查看起来,汉时没有朱出墨入的规矩,计数都用一、二等文字相序,这便给了很多豪族隐匿人口,偷税、漏税的机会,陈群看不多时,便发现了猫腻,自建安二年起,更赋、口赋、田租、算赋、兵役、车船税、缗钱、以及每年缴纳的粮税,竟都是二百万钱、三百万石,这些鬼头数字,陈群看的火起,唤官吏问道:“弘农现有人口多少?”
“19万。”
陈群暗思:“明面上并无差错,私下定有猫腻,不如往查官仓,清点账目。”
决意已定,唤了陈泰,往弘农仓而来,自汉献帝还都洛阳开始,荀彧下令屯田,便在洛阳左近各郡设了官仓,由朝廷另派官员治理,每年郡内的粮食皆有登记,现任弘农仓令杨俊乃杨修族兄,闻陈群到了,忙出仓廪迎入,陈群道:“本官来此特为查看历年粮籍,大人速速寻来,莫要误了公事。”
杨俊遂遣人取来粮籍,陈群看了,确无异样,随即笑道:“这粮籍倒比本官书房里的书更整洁,杨大人真是费心了。”
“弘农杨氏,向来敬忠敬责,大人见笑了。”
陈群道:“可能引本官查看仓廪?”
杨俊道:“大人请随我来。”
两人巡视毕,陈群辞了杨俊,回到馆驿,忽陈泰报说:“有一老者称是父亲故交在外求见。”
陈群就命人迎入,乍一看却不认识,便问道:“老人家,因何与我相识?”
那老人道:“老夫陈瑜,颍川陈氏旁支,闻大人访查至此,特来报说机密。”
陈群道:“原来是族中长辈,不知有何机密?”
“老夫世居此地,有心腹之言相告,大人要想查明属实,不必看官府文书,自去城外凤头村一看便知。”
陈群正欲再问,老人已转身辞去。
便唤左右问了凤头村道路,引陈泰并数名随从连夜赶往凤头村查看。
凤头村,位于南弘农涧与西弘农涧交汇处,背山面河,地理位置极好,自东汉初年便是洛阳周边首屈一指的产粮名地,可如今却是一片荒凉破败。
时值四月,田间杂草丛生,村头一名老者正在地里挖草根觅食,陈群见状,命陈泰取来干粮和水,递给老者吃了,老者道:“谢大人赐食,小民已很久没吃过这面食了。”
陈群疑惑道:“老伯,我听说这凤头村自光武帝时便是产粮名地,如今怎的变成这副光景?”
老人泣不成声道:“还不都是弘农杨家干的好事,我村中本有村民千余人,世代居住在此,那老杨彪见此地风水好,要改做自家坟地,强令我等迁出,当时的村长进城报官,却没了下落,从那以后,官府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征税,要钱要粮,村里的百姓扛不住,只能搬走,这地就慢慢荒废了下来。”
陈群道:“此事官府户籍、粮册上为何没标注?”
“不这样怎能压榨我等百姓?自建安四年此地便不足百人了,可郡守严大人,每月仍遣人催讨,东头的严平村、陈头村、下涧村都是这般光景,老夫有没有说谎,大人遣人一看便知。”
陈群暗暗心惊,遣从者护送老人回馆驿安歇,又往其他几个村子探查去了。
弘农太守府,严韩闻知消息,遣人飞报洛阳,杨彪便唤众人商议:“诸葛亮派陈群为使,往弘农探查,此人先查官仓又往乡下,若真让他查出些由头,如何是好?”
杨修道:“父亲莫慌,官府的文书、粮册等等,我早命杨俊整理好了,陈群查不出道道,至于那些贱民,世居弘农,谁家没个亲朋好友?派几个衙役便可镇住,即便真查出些什么,叫杨俊焚仓便是,何必忧虑?”
杨彪从之,修书一封,遣人送与严韩。
弘农这边,陈群走遍四下乡镇,终于摸清了底细,回到馆驿,稍事休息,便唤陈泰道:“遣人去唤杨俊来见我。”
陈泰道:“此人乃杨氏一门,父亲问他又有何用?”
“为父此意正欲绊他在此,你带人往官仓,务必查清这几个村子的账目,缴了多少钱粮,我有大用。”
陈泰领命而去,不多时,杨俊到,陈群就命人设宴款待,又唤女乐助兴,全不提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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