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大捷!
这是明军第二次取得彻底围歼一支完整蒙古军队的大捷。
靖远伯王骥很兴奋,非常兴奋。
说实话,这场仗是朱祁钰登基之后对也先取得的第二场大捷,虽然和上一场全歼五万人的大同大捷比起来逊色了一些,但也是极为难得的,有石亨这个例子在,他王骥靖远伯的爵位很有可能会升为靖远侯了。
要知道,他王骥是如今朝廷中唯一一个以军功封爵的文臣,再加上这份军功,政务院的王直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推自己一把的,这也是证明文臣在统军方面并不弱于武勋,皇帝可以放心大胆地将朝廷军务也交到文臣手中了。
王骥也不废话,当即便提笔挥毫,写了一封花团锦簇的奏疏,保举敢勇营总兵崔福为左都督,派人快马送回京师报功,然后对剩下三营的总兵吩咐,立刻出兵与也先开战,若是能立下什么功劳,再拿下一万首级,他王骥也会像之前那样,保举他们升官的。
众将顿时精神振奋,开始出兵和也先对阵,在沈阳城外和蒙古大军鏖战起来。
王骥的奏疏自然很快便送到了京师,大都督府收到军报,立刻送进了皇宫之中,交给了正在逗娃的朱祁钰。
只是和王骥想的不太一样,朱祁钰只是看了一眼,便将奏疏放在了一边,没有再理会。
政务院的人听说了此事,马上联袂入宫求见,朱祁钰自然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来的,并没有允许他们入宫,只是让人给他们带了句话。
战事未结,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报功之事也要等到也先退去之后再综合考虑,然后才能进行封赏。
这个答案让王直他们听得面面相觑,但是又无可奈何,只得找到唯一能接受皇帝召见的于谦说了此事,却被于谦以军政分离的理由拒绝了。
这样一来,王直等人再也没了办法,只得耐心下来慢慢等待,反正这份军功就摆在那里,又不能没了,只要王骥不遭遇什么大败,靖远侯这个爵位,王直他们是一定要给王骥争取下来的。
因为,最近安南的消息也传回来了,张軏领兵出击,已经打下了安南谅江路的多个城池,眼看着张軏也要封爵了。
时间拉回到五月,安南七源洲。
这时候的安南已经很热了,火辣辣的太阳努力炙烤着大地,烤得地面的水气升腾,远处的人影都开始扭曲,即便有茂密的树林也没有一丝凉意。
西宁侯世子宋诚一掌拍死一只趴在他脖子上吸血的蚊子,用力地擦了把汗,低声嘟囔着:“这破天气,才五月就热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陛下为何总是惦记这破地方。”
他是被朱祁钰丢到这个地方的。
自从安南使团回去之后,杨善的计策就开始执行了。
先是他被杨善弹劾只居丧期间狎妓,被皇帝无限期搁置继承西宁侯爵位,然后又用大明谈判的条件作为筹码,加上安南正使黎宜民的配合,成功得到了安南使团真正的主事人丁烈的信任。
后来又有都察院的监察御史打配合,弹劾他私通藩国,暗中将大明的底限泄露给安南使团,罪不容恕,朱祁钰顺势便将他堂堂西宁侯世子宋诚丢到了广西这面,言称这是给他的最后机会,如果不能在张軏麾下证明自己没有私通藩国,那西宁侯这个爵位就只能传到他爹宋杰这一代了,即便是他的弟弟宋让都不要去想继承西宁侯的爵位。
这个处罚一下来,宋诚当即变成人嫌狗厌的存在,即便是他离开京师南下的时候,西宁侯府的亲人都没出来送他,毕竟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都是因为他的行为,才让西宁侯这个爵位摇摇欲坠的,没人会可怜一个败家子。
于是,就在安南使团南下归国没多久,宋诚也启程南下,去广西那里找张軏去了。
对于当时的过程,宋诚记得很清楚。
当时他见到张軏的那一刻,他就看到张軏阴沉着脸对他教训道:“宋远至,你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敢私通藩国,还将朝廷的谈判条件泄露给了安南那群猴子。”
“你是不是玩女人玩傻了,黄汤灌的太多了,真以为你爹死了,没人管你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本将军在这里和安南人鏖战这么久,好不容易打出点功劳,你把朝廷的条件泄露出去,本将军的功劳怎么办?原本十分的功劳就因为你,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六分。”
“你泄露朝廷条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落到本将军手里?”
“好了,本将军也不和你废话,先来十棍杀威棒再说。”
宋诚顿时就惊了,连忙道:“大人且慢,末将有话说。”
“末将?”张軏冷笑道:“你一个戴罪立功之人,有什么资格在本将军面前自称末将?”
“且不要再废话了,有什么话,先吃完十棍杀威棒再来和本将军说。”
“来人,拖出去打十军棍。”
于是,宋诚就拖着疲惫的身体活生生挨了十军棍。
等他拖着已经被打出血的屁股回到张軏帐中的时候,却发现张軏正在自娱自乐地喝着酒,不禁气不打一处来,等张軏的亲卫出去,帐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宋诚立刻就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和盘托出。
宋诚歪着身子说道:“大人,其实小人此番前来,是为了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张軏淡淡道:“我知道啊,你不就是要证明自己没有私通藩国吗?”
“不是,不是这个任务。”宋诚当即说道:“小人此番前来,是因为安南的谅山王......”
“是因为谅山王黎宜民对如今的安南朝廷不满,想要推翻如今的安南皇帝黎邦基,杀了掌握朝政的阮太后替他母亲报仇,你的任务是去潜伏到他的身边,协助他完成此事的,对吧?”
张軏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不过他说出的话却让宋诚大惊。
宋诚不由得怒道:“既然大人知道我的任务,为何还要让人打我这十军棍?”
张軏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反问道:“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想不明白吗?”
然后还得意地喝了一口酒。
“我想不明白?”宋诚一愣,旋即怒道:“还能是什么原因,不就是当初我和二爷抢过妓子,你知道了看我不顺眼么?”
张軏刚刚喝到嘴里的酒顿时就喷了出来,惊讶道:“你和我二哥抢过妓子?”
宋诚又是一愣,问道:“难道不是这件事儿?”
张軏不禁失声笑了出来,说道:“宋远至啊宋远至,本将军怎么说也是统率过十多万大军的将领,哪里只会有这么一点胸襟。”
“那是因为什么?”宋诚问道。
张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着问道:“有阵子没收到京师的消息了,安南这面也是无聊,你先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和我二哥抢妓子的?”
宋诚有些尴尬,片刻之后才回答道:“也没怎么抢,就是四月在翠红楼请客的时候遇到了二爷,当时和二爷抢怡翠姑娘而已。”
“我二哥还真是有兴致啊。”张軏笑了一句,继续问道:“那谁赢了?”
宋诚立刻自豪道:“当然是我赢了,毕竟二爷没有我年轻嘛。”
“不错,不错。”张軏笑得很是开心,最后却突然问道:“所以你就因为居丧期间狎妓被陛下处罚了?”
宋诚顿时委顿了下去,说道:“可不就是么,所以我才有机会和安南使团结交的机会嘛!”
张軏笑道:“所以陛下罚你充军,并没有什么错误了?”
宋诚连忙辩解道:“什么啊,这都是鸿胪寺卿杨大人的计策,当时他和黎宜民商量的时候我也是在场的。”
不过他这一紧张,立刻牵动了屁股上的伤口,顿时想起来最初的话题,问道:“不是,大人,刚才不是说你为什么要让人打我这十军棍吗?”
张軏笑着问道:“你想知道?”
“我想知道。”宋诚点点头。
张軏这时候却是收敛起笑容,缓缓教训道:“宋远至啊,其实我打你这十军棍,都是为了你好啊!”
“还是为了我好?”宋诚顿时不干了,立刻说道:“若是打我就是为了我好,那等我回去了,定要每日去找张懋,天天对他好。”
张懋就是张軏的侄子,如今的英国公,不过现在年纪还小,只有十三岁,虽然自幼学习武术,但是也完全不可能是宋诚这个成年人的对手。
张軏眉毛一横,出声训斥道:“你敢!”
“宋远至,你不要不知好歹,我打你,是为了让你取得安南人更多的信任。”
“大明罪囚发配从军,都是先打十棍子杀威棒的,我要是绕了你这顿棍子,难道安南人就不会去想为什么你这么特殊吗?”
“说实话,以你现在这种做事的态度,过去之后就会被人发现是大明细作的,到时候你还想不想活着回到大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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