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口袋小说
首页重生之嫡高一筹txt歌、吻

歌、吻

        ??

        许太夫人笑眯眯地接话道:“要说昔昭这孩子,冷下脸来也是真吓人不要说一个姨娘,就连老身都有些打怵了”暗指卫昔昭危言耸听、不让人说实话

        二姨娘的头埋得低低的,怯怯地道:“太夫人说的正是,妾身这心里真是怕得厉害大小姐若是信不过妾身的话,那此事就忽略不提”

        “我若是笑脸迎人,旁人又少不得说我太过轻描淡写”卫昔昭很无奈地叹息,“我这也是照猫画虎,学着夫人的做派现在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许氏对卫昔昭发火的时候,要比卫昔昭此时的态度强硬,对这一点她自然无从辩驳,忙将话题拉回正题:“好了好了,什么做派有什么打紧的,说正事”

        二姨娘摊开掌心,将玉扳指送到卫昔昭面前

        卫昔昭接到手里,凝视片刻,“此物……”随后道,“你先说是怎么回事”

        二姨娘道:“今日四小姐向三小姐请教作画的技巧,恰巧妾身也在姐妹两个后来用了些点心,都乏了,就在美人榻上睡着了妾身给三小姐盖毯子的时候,见这枚玉扳指从领口滑了出来”语声一顿,指向那枚扳指,“大小姐什么奇物件儿都见过,一看就知,这是男子所戴的样式,且品相极佳,一看就是戴了很久的妾身隐约记得,在龙公子手上见过此物就算不能确定是龙公子的,试问男子随身之物却被三小姐贴身戴着,是为何故?妾身实在想不出旁的解释”

        卫昔昭一直静静聆听,敛目凝视手中扳指的确是她曾见过的物件儿,可此时自然是绝对不能承认的室内短暂的沉寂之后,她问道:“说完了?”

        “是”

        “三小姐怎么说的?”

        二姨娘道:“三小姐张口就骂抬手就打,妾身也无从询问,也是因此,才命下人强行绑了三小姐”

        “唉你这傻丫头”卫昔昭看向卫昔晽,很是感慨的样子,“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对她们说出实情又怎么了?此事虽与我有关,却也不是见不得人的,又怎么会给我惹上麻烦?”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讶不已,甚至季青城都报以疑惑的目光,实在搞不清楚她在闹什么——好端端的,怎么把自己也扔到是非里去了?

        卫昔晽的惊讶只有瞬间,随后低下头去,决定按卫昔昭眼色行事,一言不发,装哑巴到底

        许太夫人第一个问道:“此事还与你有关?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卫昔昭看着二姨娘,“想来你该记得?三月下旬,老爷命我和昔晽去了趟别院”

        “倒是记得”阖府皆知的事情,二姨娘无从装糊涂

        “那次我奉父命,带回了我娘亲留下来的嫁妆,有十来箱,如今就放在玲珑阁的厢房里”卫昔昭神色安然,说到这里,啜了一口茶,“因为东西琐碎繁多,我和昔晽在别院整理了整日,到第二日才返回”

        卫昔晴有些按捺不住了,“可这又和这玉扳指有什么关系呢?”

        “是在一个官窑瓷瓶里,藏有几个精致的小物件儿众所周知,昔晽有几分男孩子性情,一眼就相中了这枚扳指又因为听我说质地极佳,便和我讨了去”卫昔昭不好意思地笑,“我平日大手大脚的,对身外物不怎么上心,就随手给她了后来想想,毕竟是柳家祖上的东西,老爷让我仔细收藏,若知道我不上心怕是会生气,就让昔晽仔细收着,别让人看到谁承想,今日这东西就惹出了祸”随后,视线锁住二姨娘,“我收在厢房里的箱子里,还有几枚与这相仿的扳指,你若是喜欢,改日我也送你便是稍后我让沉星把明细册子拿给你看,羊脂玉、和田玉、翡翠的都有,你随意挑选”

        季青城和卫昔晽各自在心里喝一声彩——这完全是编了一个谎言,最绝的是还有理有据随后,季青城发现了卫昔昭一个特点——越是缺理的时候,她的话越比平日说得多,态度也柔和

        卫昔晴怯懦地道:“可是……大姐这一番话虽是面面俱到,却没有人可以证明啊”

        “我的话不能证明?”卫昔昭忽然又转为初时的凌厉,“别院留守的下人算不算人证?明细册子算不算证物?我拦着你们去玲珑阁开箱查看了么?我的话你可以不信,你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也会有假么?”

        许太夫人和许氏对视一眼,无声地叹息这丫头太滑头了,脑子又转得快,二姨娘算是白忙了柳家留下来的东西都在卫昔昭手里,自然不乏古玩珍品金银玉的首饰,男子贴身佩戴的物件儿虽然不会多,可要找出几枚上好玉质的扳指还是很容易的

        卫昔昭现在已经养成了得理不饶人的好习惯,一番责问奏效之后,又开始一番的拷问:“我倒是很怀疑你们的居心这东西怎么会从领口滑出来?谁会信?分明是你们妄自动手搜身串通一气诬蔑三小姐,好大的胆子隐约记得在龙公子手上见过?什么叫做隐约?你能确定么?”猛地一拍桌案,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姨娘和卫昔晴被吓得神色一滞

        “大姐,”卫昔晽这才抬起头来,道,“她们在茶点里做了手脚,我才会昏睡过去被她们搜身的我只是生气,她们竟敢无中生有,做出这等龌龊之事,才不屑回答她们的问话”

        “太夫人、夫人、大小姐,”二姨娘跪倒在地,道,“妾身一看东西就会想到三小姐与男子有染,也实在是因为之前种种是非三小姐屡次被老爷责罚,起因都是因为龙公子府中有不少人都看到过他们二人相形笑闹”

        “胡说八道”卫昔昭冷笑,“你若说三小姐言行无度,那么二小姐平日也屡次出入文江院,与莫公子来往甚密,是不是也要说他们有染,是不是也要说夫人管教无方?”

        这个卫昔昭她是什么事情、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拖人下水许氏气闷不已

        卫昔昭并没给人接话的余地,又道:“两位表小姐平日与侯爷、世子相见的次数也不会少,在你们眼中,难不成他们也都是言行不检之人?大周民风开放,是天子宽仁,到了你们眼中,怎么就会变成这般龌龊的说法?”

        季青城垂了眼睑喝茶,遮掩下眼中浓重笑意在场的许家人就要被她全拖下水了

        许乐芊忍不住气道:“你也不要一味往旁人身上找错处,还是说正事要紧最关键的,这一番话也只是你子虚乌有”

        卫昔昭不慌不忙的,“那谁又不是呢?只凭几句话一样东西,就能给人定下这么大的罪过么?”说着起身走到季青城面前,将扳指送到他手里,“侯爷见多识广,也看看此物有何不妥,竟能让人看成罪证”之后又款步回去落座

        东西她是故意交给他,意思很明显,不打算收回了

        季青城细看了看,扳指除了质地上乘,并无出奇之处不是宫廷内的东西——龙渄不屑、也不能带那些东西游走民间此物大抵是他母妃的亲眷送给他的傍身物件儿之一

        “并无不妥小事而已,你们又何必对此事纠缠不清”季青城将东西收起,起身就走,“柳家的东西自来不俗,我带回去好好鉴赏一番,请大小姐务必答应”

        “侯爷请便”卫昔昭笑着施礼相送

        其余人皆是瞠目结舌

        人证被卫昔昭一通责问,有理说不出,现在证物又这样被强行带走了?

        许氏权衡片刻,道:“这事情就算是虚惊一场二姨娘也是出于一番好心,怕坏了门风,昔昭、昔晽也不要记恨今日若是责罚二姨娘,以后谁真的看到不成体统地事,怕是也不敢向上通禀了”

        二姨娘惊诧地看向许氏就这么完了?竟然要放过这个推卫昔昭下台的机会?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她没事找事了?

        她亲眼见过几次了,龙渄和卫昔晽凑在一起,眼角眉梢都写着情意二字去找来龙渄对质又怎么了?他若真心待卫昔晽,定会在心急之下将责任全部揽过去;他若只是逢场作戏,会把过错全部推到卫昔晽身上只要几人瞒下玉扳指被季青城带走这一节,就完全可以套出话来的就算卫昔昭再能撒谎、圆谎,就算季青城干涉,也是完全可以弄出下文的

        卫昔昭能够反将一军已经知足,现在终归不是算账的时候,确保卫昔晽安然无恙才是正事,于是也就见好就收,道:“母亲说的是,也请放心,女儿定不会因为记恨二姨娘就刁难二少爷和四小姐的”趁机警告二姨娘也不要没完没了,不顾一双儿女

        二姨娘虽然不甘,却也不再说什么许氏不管了,卫昔昭又出言威胁,她还有什么闹下去的余地

        许氏命丫鬟传饭,又问卫昔昭等人:“你们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饭?”

        几人自然笑着推辞,趁势告辞

        等人一走,许乐芊就凑到许氏近前,摇着她的手臂,“姑姑,您怎么做起和事老来了?追查下去又怎么了?”

        许太夫人瞥了许乐芊一眼,道:“你姑姑这么做就对了今日这件事,就算闹大了,也危及不到昔昭她脑子转得太快,哪一句话、哪一个眼神都恰到好处,就算把外院的孩子找来对质,她一两句话就扭转乾坤了——她是当家主事的人,你还能让她不说话不成?还能让她陪着做戏唬人不成?”

        “最关键的是,二姨娘也不可小觑”许氏笑容转冷,“她想在府里出头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她的二少爷?我们若是帮她,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后患无穷还不如利用此事,让卫昔昭和三姨娘恨上她,帮我除掉她”随即颓然一笑,“我在娘家养尊处优惯了,论忍耐,我比不得二姨娘;论急智为人处世,我比不得卫昔昭日后坐山观虎斗的同时,也好好学学”

        许太夫人满意地颔首一笑,岔开话题:“世子送荷花给昔昭的事,我也听说了,用过饭过去看看”又左右看看两个孙女,“你们住进来,什么也不需做,想着这一辈子的前程才是最要紧的一旦有机会让侯爷和世子侧目,就不要错失”

        许乐芊和许乐莹俱是羞涩地笑了起来

        出了正房之后,卫昔晽满脸怒火地看向二姨娘和卫昔晴,“难怪这几日都百般讨好,和我套近乎,原来是等着要害我”

        “现在不是计较长短的时候,别让外人看笑话”卫昔昭语声清冷,“都回房去,日后好自为之”

        卫昔晽明白,自己如果想帮卫昔昭坐稳持家的位子,首要一点就是不给她添乱狠狠剜了二姨娘和卫昔晴一眼,步履匆匆地回房去了

        二姨娘有心解释几句,看到卫昔昭洞若观火的眼神,便知再说什么都是枉然,挂着满脸失落,和卫昔晴一道走了

        沉星低声道:“四小姐小小年纪,从来是很怕事的,今日怎么也跟着凑热闹了?”

        “有一位好姨娘啊,”卫昔昭笑得讽刺,“她就算不想惹事也不行”远远看到三姨娘满脸焦虑地走来,主仆二人忙迎上前去,说事情已经告一段路,让她不要心急

        “唉我去了趟花房的功夫,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三姨娘擦了擦额头的汗,“昔晽这个不省心的我是真拿她没办法今日事情闹大了,岂不是连大小姐也要被她连累?”

        一语中的三姨娘虽是淡泊处世,看事情却看得透彻

        卫昔昭却苦笑着摇头,“昔晽若不是和我走得近,平日又处处帮衬于我,今日也不会让人算计”之后又帮卫昔晽开脱,“真的是旁人无中生有,姨娘别太责怪她”

        倒不是要帮着卫昔晽骗三姨娘,实在是怕那小妮子被责怪得狠了,压不住火气去找二姨娘算账,那就乱了

        “即便是真的,也要缓些时日再计较”三姨娘眼中有感激,“大小姐的意思我明白,怎会失了分寸”

        “三姨娘实在是聪慧之极”卫昔昭由衷地称赞,之后又说了几句,这才别过,回到玲珑阁

        裴孤鸿正等在廊下,看到卫昔昭,漾出舒心的笑,“回来就好听阿海说正房里出了点事,我想去,可又实在是不懂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怕给你添乱,也只好等在这里”

        “一点小事,劳世子挂心,真是过意不去”卫昔昭客套了一番,感谢他的厚礼,又为不能过去用饭致歉

        “没事没事”裴孤鸿笑着走下台阶,“你喜欢这些花儿就好,快吃些东西,我就不进去了”走了几步,又补充道,“这内宅之中,怎么一点小事就会有那么多说道?日后不会再请你用饭了,害你被人嚼舌根就不好了”

        卫昔昭感激不已

        沉星去了小厨房,和落月一起做了几道小菜,下了一碗热汤面,服侍卫昔昭用饭

        “小姐总是喜欢吃这些口味辛辣的”落月看着卫昔昭吃得津津有味,蹙了蹙眉,“这些东西怕是会伤胃”

        沉星反驳道:“我也喜欢吃啊,这些年也没吃出病来”

        “保不齐就是你害得小姐喜欢吃这些”

        “去,才不是呢”

        卫昔昭听了只是眯了眼睛笑,依然吃得津津有味放下筷子,刚想回房睡个午觉,许太夫人和许氏过来了“连个喘气儿的机会都不给我”她蹙了蹙眉

        许太夫人也不进屋坐,在院中看了半晌的荷花,笑道:“这许多花色都是寻常人难得一见的,昔昭,你可是不像话,藏在院子里,只你一个人饱了眼福”

        这又打什么主意呢?卫昔昭乖巧地回话:“太夫人的意思是——”

        “我听说啊,”许太夫人携了卫昔昭的手,“如今京城名门闺秀盛行举办筵席,春日赏花,夏日赏荷,秋日赏月,冬日赏雪,都能成为聚在一起的由头我们何不效法,邀请龙城各家闺秀,举办一个赏荷宴?恰好又快到端午节了,届时各家闺秀各展才华,岂不是乐事一桩?”

        “您这想法的确是太好了”卫昔昭笑盈盈的

        许氏问道:“那你是答应了?”

        卫昔昭蹙眉,沮丧地看着许太夫人,道:“可是,昔昭才持家几日而已,家父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可铺张浪费、虚耗钱财,恨不得府中账房只进不出您也知道,家父的性情,实在是不容违背的昔昭又自来畏惧,实在是不敢用账房的银子举办筵席”

        直说不想给别人在季青城、裴孤鸿面前出风头的机会不就得了?找了个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也难为她了许氏敛去眼中不悦,故作轻松地打趣,“你这孩子,怎么还与我们哭穷?老爷的性情的确是无人不知,可你手里有柳家的全部家当,也是无人不知的你大抵是这府里最不愁吃穿的人了”

        “那怎么行?”卫昔昭愈发惶恐,“那些东西虽然值些银两,却是被反复告诫,断不可损失分毫,以备不时之需若非如此,也不会瞒下将扳指送给昔晽的事了”又无辜地眨了眨眼,“今日事闹开了,这心里正犯愁呢,不知日后如何交代”

        又把事情绕到别处去了许氏虽然生气,却也真心叹服,索性不再接话

        卫昔昭忽然欣喜地一笑,对许太夫人道:“您看这样好不好?这些花,您带回府里,用来举办宴席这样不就是两全其美了?”

        那不是也要将两个孙女一并带回去?如果离开卫府,又要用什么理由把季青城和裴孤鸿请去?许太夫人终于知道女儿为什么这么痛恨眼前这个小丫头了,在她身上占到便宜,实在是太难了思忖片刻,笑道:“何必这么费周折既然是我出的主意,这事情就交给你母亲来办”说着转向许氏,“家中给你的嫁妆算得丰厚,你还拿不出这些银两么?”

        “是”许氏的笑容有些僵硬

        “这样也好”卫昔昭对许氏道,“来日老爷回府,女儿就禀明此事,到时候再从账房取出银两还给您如此,眼前宴席的花销,就权当是府中和您借的”

        许氏又能怎么说?勉强挤出一丝笑,“怎么都好”

        许太夫人和蔼地问道:“昔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到时候是弹琴还是作画?也让我开开眼界才是”

        卫昔昭笑道:“琴棋书画是各家小姐都精通的,昔昭所学也只是皮毛到时候只照应宾客就好,让表小姐和几位妹妹助兴就好”

        “还是准备准备,你是卫家嫡女,不带头助兴总是不妥当”

        许氏扫了一眼卫昔昭的手,“可不就是这个理你到时只看热闹,岂不委屈了你的一双巧手”

        末一句话,让卫昔昭没来由地心头一惊

        许太夫人落实了这件事,便不再逗留,出了玲珑阁,又回正房交待了一番,就回许府了

        许乐芊、许乐莹得知此事后,期待又兴奋,却是十分害怕到时候被卫昔昭抢了风头

        第二日一早,许乐莹带了一名丫鬟,去了玲珑阁

        趋近院门,就听到沉星正在恨声责怪着谁:“好端端的,你让小姐亲自下厨做什么啊?你看看,伤得这么重,没有十天半月的怕是好不了你这个不中用的小姐到端午节的时候怎么作画?你担得起这份责任么?”

        随后,是卫昔昭的语声:“好了,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怨不得旁人你小声些,这么高的嗓门,是要嚷得阖府皆知么?”

        许乐莹心头一喜,脸上的笑容愈发愉悦,款步走进院中

        卫昔昭有些慌乱地把右手藏到背后,声音也有些紧张,“有、有什么事么?”

        食指、中指上缠裹着厚厚的面纱,面纱渗出的刺目鲜红,没能逃过许乐莹的眼睛她故作什么都没发现,语气十分友善:“是有些好奇,到宴会那日你要展示什么才艺”

        “这府里的大事小情已让我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准备”卫昔昭勉强笑着,“而且到时候我迎来送往的,就算是有心,恐怕也没时间给众人助兴”

        “那多可惜啊”许乐莹细细打量着卫昔昭的衣饰,忽然趋近,手指向裙衫一处,“哎呀这是不是血迹?你怎么了?受伤了么?”

        随行的丫鬟也凑上去,细细观看,可不就是鲜血

        卫昔昭叹息一声,伸出右手,“你看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昔晽为了昨日的事不高兴,我就想给她做几道菜,却不想切伤了手原本是真想作画助兴的,现在看来也只得作罢了——伤得不算轻,几日间哪里好得了?总不好为了一时高兴就连身子都豁出去”

        “倒也是这个理,只是的确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许乐莹说着,伸手摸了摸卫昔昭裹着纱布的两根手指,“伤到骨节没有?”

        卫昔昭触电般地缩回手去,很疼的样子

        “表小姐,”沉星很不满的样子,“伤到哪儿您也不能伸手就碰啊我家小姐方才疼得不行,在小厨房缓了好半晌才肯让奴婢包扎了起来”

        “十指连心,自然是要受些罪”

        沉星吩咐小丫鬟:“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房里的好药材都找出来”

        卫昔昭歉然地笑,“我身边的人都是急性子,有点什么事就比我的脾气还大,让你见笑了”

        许乐莹看着卫昔昭脸色也不大好,不疑有他,笑着告辞:“那你好好养伤,我就不打扰你了”

        等人走了一会儿,躲在院外角落处的落月笑着走进来,“走远了,放心”又捏了捏沉星的脸颊,“看不出啊,装得火急火燎的,连我都担心小姐是不是假戏真做真受伤了”

        沉星开心地笑起来,“还不是跟小姐学的”说着陪同卫昔昭回房,拿了浸过水的毛巾帮她擦去脸上、唇上刻意涂抹的水粉

        卫昔昭只顾着把手上沾了血迹的面纱除下,喃喃叹道:“幸亏杨妈妈今日要给我炖鸡汤,没有鲜的鸡血,许乐莹是没那么轻易相信的”

        沉星频频点头,“就是,一双眼都闲不住,她可不像她姐姐那么好对付”

        “总之,没人会天天惦记着把我这双手弄伤了”卫昔昭展颜笑起来,“换快干净的纱布来,做做样子就好了”

        四月就要过去,春日也就要到头了,白日里的阳光、风中已有了夏日的焦灼

        卫昔昭每日上午和杨妈妈等几位管事一起处理府中杂事,一面学习,一面摸索门道着手处理其实她懂得,几位管事妈妈只是奉父亲之命,向自己传授打理家务事的技巧——即便没有持家之人,她们再加上管家,也能把卫府打理得妥妥当当

        卫昔昭是用心学,几位妈妈也很喜欢她一点即透又不端架子的好心性,办事自然是加尽职尽责

        而每日下午,卫昔昭都闷在房里做绣活,想着快些把季青城给自己的那幅图绣好,否则摆在那里,心里总是记挂着

        萧先生那边,她专程去打了声招呼

        萧先生人在府中,知道这大小姐小小年纪却是真的繁忙,自然没说别的,只让她专心忙正事,等闲下来再传授给她满腹学识

        至于旁人,卫昔昭都以忙为借口,谁都不见,是怕自己手伤的事情穿帮,想安安稳稳的到端午节那一日

        许氏自掏腰包,把银子交给卫昔昭卫昔昭却又转手让管事妈妈送回给她,说只要是关于宴席的事,直接吩咐下人去办即可态度很明显,她的银子,由她自己决定怎么花,卫昔昭是不会介入的

        许氏也只好亲自督促着下人装点花厅,又亲自预备酒水,再命下人分发请柬只要有些名气、背景的门第,都受到了邀请,届时府中主母、小姐都可到卫府赴宴

        端午节前一日,许氏又请了郎中把脉,心里终于踏实下来——真的怀孕了虽然心里高兴,却没声张,准备过了头三个月、胎相平稳了再公之于众

        端午节当天的上午,府中已经布置得喜气洋洋,许氏亲自去了紫薇苑和书房,邀请裴孤鸿、季青城晚间到花厅赴宴——毕竟是过节,中午还是在家中过节比较妥当,不好让一众人把一整日的时间都消磨在卫府

        裴孤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季青城正在看卫昔昤写字,漫应了一声,许氏怀疑他很有可能没听到心里去也没关系,大不了到时候再遣人来请这么想着,她告辞离开

        卫昔昤写了一张大字,抬头看向季青城,见他无意识地看着窗外,就扯了扯他的衣袖,“青城哥哥,你在想什么?”

        季青城收回视线,“在想——你和你大姐的不同之处”

        卫昔昤惑道:“不同之处?我和大姐有相同之处么?根本就没有啊”

        季青城笑,没说话之于他,自然是有的,最起码,曾经以为是有的以为自己把她们一视同仁,把她们当做一个可爱或美丽的异姓妹妹来帮忙、照顾

        可妹妹与女孩,是两回事卫昔昤是妹妹,无条件地满足她的愿望,宠着她,哄着她;可卫昔昭,是女孩,帮助她,牵挂她,有时候也气她、生她的气

        完全不一样的

        卫昔昤不会时时浮现在他脑海,不会在想见而见不到的时候心生失落,或者担心——担心她有没有如裴孤鸿那样的人缠住,担心她会不会觉得别人很好,比他出色,比他让她开心

        他轻呼出一口气,唤来小九:“去把龙渄请过来,我和昔昤陪他过节”

        “酒也是不能少的”小九了然地笑着,出门去准备了

        午间,两大一小坐在桌前,季青城和龙渄畅饮,卫昔昤则像只贪吃的猫儿一样,呼噜呼噜地闷头吃菜

        吃饱之后,卫昔昤看着酒坛,拖着小下巴,好奇地问道:“酒好喝么?”

        “你尝尝”龙渄坏笑着给她倒了一小盅酒,“记得,一口气喝进去才好喝”

        季青城无奈地摇头,刚要阻止,卫昔昤已喝了一大口酒,随即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没个轻重”季青城一面帮卫昔昤拍打背部,一面指责龙渄

        龙渄笑道:“第一次喝酒都是这样,日后就好了”

        卫昔昤懊恼地看着他,“骗人,又辣又苦,太难喝了”随后,将酒盅推到一边,只看着他们不断碰杯

        这边的三个人过节过得惬意自在,卫昔昭却是繁忙得很

        白日里,她去厨房、库房看了看备下的食材、酒水、因宴客借走的桌椅杯盘,来回核对一番,确保没出错,又吩咐下人们今日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做事

        这些本是不需要她亲力亲为的,可今日却不一样,是她持家后府里第一次待客,出了差错,就是她的不周到

        近黄昏时,李夫人第一个来了,对卫昔昭解释道:“我膝下只有两子,本不该来凑这个热闹,可既已收下了请柬,还是过来走一趟为好再者,你迎来送往的,我也能帮你引荐”

        卫昔昭忙由衷道谢三姨娘虽然有心帮忙,可平日里也足不出户,认识的人不会比她多几个,有了李夫人从中引荐,她也就不会使得宾客尴尬了

        宾客陆续上门,许氏看着笑颜如花、八面玲珑地应酬着来客的卫昔昭,心里别提有多不好过了偏偏很多人还到她面前,夸奖卫昔昭容貌有多出众、一张嘴有多会说话,她不能流露丝毫的不快,还要和颜悦色地点头称是,承认自己多有福气

        若不是为了两个侄女,她又何苦受这等罪

        她心里只盼着她们给自己争气一点乐莹言之凿凿,说卫昔昭的手伤了,应该不会是假的,那么今晚出风头的,也只能是许家的人

        那些荷花盆栽摆放在花厅外,临时搭了个小凉亭,四角挂着大红灯笼来客都是左看右看,啧啧称奇

        许太夫人是女客中最后一个到的,李夫人迎上前去,两人自然又是一番相互打趣

        临开席前,偌大的花厅之内,完全布置妥当

        自东向西,居中两张桌案,是留给季青城、裴孤鸿的;左右下手各是一列桌案,供各位女客就座而花厅西面,则早已备下了笔墨纸砚、琴、筝等供闺秀展才艺助兴时使用的物件儿

        季青城、龙渄、卫昔昤三人相形走来的时候,卫昔昭见卫昔昤的一张小脸儿红的,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而季青城与龙渄交谈了两句,哈哈大笑,就让她觉得奇怪

        卫昔昤如小鸟一般到了卫昔昭近前,拉低她身形,耳语道:“他们喝了很多很多的酒,醉了”

        卫昔昭闻到了卫昔昤嘴里的酒气,不由愕然,“他们醉了倒没什么奇怪的,你是怎么回事?这么小就跟他们一起喝酒?”

        卫昔昤忽闪着大眼睛,“前后也就喝了两小盅,我没醉啊”

        喝醉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可是,只喝了两小盅……卫昔昭弄不明白了,这小家伙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醉话?

        此时不是纠结这问题的时候,估计八岁的孩子就算醉了也不会撒酒疯,不需担心什么,卫昔昭吩咐沉星照顾着卫昔昤,之后又命人去搭了一张桌案过来,知道季青城是要让龙渄一起赴宴

        季青城看到一身淡紫色的卫昔昭,顿住脚步,仍是笑,“巧了”随后,手抬起,将一朵紫色香花别在她发间,随后审视片刻,“好看”

        卫昔昤没说错,这家伙真醉了

        幸好,季青城没再逗留,径直阔步走向居中的桌案,手敲了敲居中的桌子,“给世子坐,你我在两旁就是”落座之后,二话不说就要酒,“蓝桥,去取”

        所有女客默契地起身、齐声见礼

        季青城却指着卫昔昭问:“你怎么不坐?”

        卫昔昭以不变应万变,无言施礼,随后走向卫昔晽就座的桌案她终归是晚辈,没道理坐到前面去

        季青城又道:“过来,离我……们近些,有什么事,能及时吩咐你”

        满堂落针可闻,众人全部看向卫昔昭

        卫昔昭觉得自己快疯了

        “昔昭,过来坐”许太夫人打圆场,“侯爷、世子爷居住在卫府,和昔昭说话就随意些”让这两个人纠缠这些问题,一点好处也无,只会害得众人都以为季青城已经看中了卫昔昭——那她的乐芊怎么办?

        “没错”季青城还算配合,卫昔昭落座之后,不再说什么

        很多人疑惑地看着龙渄,不知道名不见经传的这位俊美少年究竟什么来历,竟与季青城交情匪浅而龙渄坐在那里,从容惬意得很,似乎这宾客云集的花厅只是他自家的书房,不见丝毫不自在

        稍后,裴孤鸿来了当着外人,他和季青城还算客气,言辞不似私底下那般犀利

        宴席开始后,小丫鬟们鱼贯而入,奉上佳肴美酒

        许氏起身主持闺秀展示才艺这一环节她原本是想让卫昔昭主持的,懒得受那份累,却又怕季青城又因为卫昔昭开尊口说话,就打消了那念头

        有人当场起舞,例如许乐芊;有人当场作画,例如许乐莹;还有人作诗、展示书法……等等

        许乐芊的衣服很费了一番功夫,显得她纤腰不盈一握,而一身火红在起舞之时,煞是好看如果没有那般歹毒的心计,真真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尤其一双丹凤眼,太过妩媚勾人

        而许乐莹作画功底不错,虽然,在卫昔昭眼里还比不上季青城的一幅信手之作,却也引得众人连声称赞

        观看的过程,是一种享受轮到卫昔晽的时候,卫昔昭的眼神格外专注因为开场的是许家姐妹,而卫昔晽是最后压轴的

        卫昔晽今日穿了一袭鲜少上身的素雅淡青色,站在场中,煞是悦目她似乎并没把这宴席放在眼里,在一堆乐器之中,随意选了一支长笛

        低声悠扬婉转,在这夜里,如一缕清风,蔓延至花厅每个角落让人们的心,完全安静下来,脑海中不自主地浮现出青山绿水的田园之景

        余音缓缓消散,卫昔晽举步走回座位的时候,居中而坐的三名少年率先缓缓拍掌

        人们这才回过神来,齐声叫好

        许乐芊和许乐莹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想着是不是也应该压轴献艺,而不是首当其冲

        许太夫人站起身来,“好好好今日宴席,算得圆满,各位也能尽兴而归了来,我们一起与侯爷、世子爷、龙公子同饮此杯”

        季青城却看向卫昔昭,“你怎么回事?为何不曾献才艺助兴?”

        “侯爷不知道,”许氏忙接话道,“昔昭前些日子把手伤了,她擅长的又都是须得动手的才艺,如作画、书法、抚琴,是以,没有勉强她”随后又环视众人,“这些日子她帮我打理内宅,也是辛苦得很,也无暇再苦练擅长的这些才艺我这心里甚是可惜啊”

        许多人带着几分惋惜看向卫昔昭

        卫昔昭怎么想怎么不舒服许氏这话的重点,似乎是她因为打理内宅荒废了之前所学,就算是手没伤,也不能展示什么才艺

        许氏就是卫府第一个不顾卫家脸面的人

        “是么?手伤得很严重?”季青城问道,裴孤鸿也带着几分关切看向卫昔昭的手

        卫昔昭还未说话,卫昔晽已站起身来,而先出声的却是卫昔晴:“侯爷,大姐的歌声也是极动听的,昔晴儿时听过几次,至今仍不能忘”说着走到卫昔昭近前,“大姐,我帮你抚琴好么?”

        没想到,卫昔晴也会在这时候出声帮自己卫昔昭觉得自己以往对她的了解太少了——这应该是个性情极复杂的女孩儿,而其中的一大优点,就是识大体她若不是诚心帮忙,坐在那里或是说件自己不曾学过的事情,都是可以的可她没有

        卫昔晽闻言一喜,“四妹说的对,我二人都可以帮你抚琴,你选个曲子就好”

        可是,歌喉算是天生的,算不得自己的才艺如果要让外人看,就该展示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毕竟,卫家嫡女也代表着卫家的脸面要做,就该是最好

        卫昔昭对两个妹妹报以感激的一笑,之后回答季青城的话:“其实手只是受了点皮毛小伤,不碍事的,这两日已经痊愈今晚本想躲懒,可侯爷、世子若是兴致正浓,昔昭也只能献丑了”说着话,将手上缠的棉纱缓缓除下

        青葱十指,完好无损

        许太夫人、许氏、许乐芊都是强忍着没有去看许乐莹

        许乐莹惊得手里的杯子险些拿不住卫昔昭把她骗了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比许乐芊强不了多少,不同的是,许乐芊吃亏吃在明处,而她则是吃在了暗处

        裴孤鸿放下心来,笑着点头,“你若能抚琴展歌喉,自然是求之不得”

        季青城则留意到了许家人脸色的微小变化,知道某只小狐狸又把人摆了一道,含笑颔首,“我亦如此”

        古琴放在花厅中央,卫昔昭从容落座,轻拨琴弦,试了试音色,之后,动听的琴声从指间流淌而出初时清冽甜美如泉水叮咚,忽然逆转而下,伤感而大气苍凉的曲调蔓延开来

        季青城的视线凝注在她脸上、指间,她周围所有的一切逐渐远去、消散,最终留下的,只有她的清丽身姿

        淡淡水红色的双唇轻启,柔美清脆的歌声逸出唇畔

        她在唱:

        月光寒,塞外沙场,

        剑斩十年马乱兵慌

        归程远,斜阳孤鸿,

        难敌红尘俗世沧桑

        谁不侧目,逍遥人间,少年轻狂

        谁不倾慕,驰骋沙场,铁血儿郎

        谁人知晓,一生憧憬,泛舟湖上

        谁人看到,一生戎马,梦境荒凉

        他曾忆,烽火狼烟,豪情万丈

        他曾记,万人陨殁,一人名扬

        他曾泣,锦绣之下,知己深葬

        他曾觅,孤绝夜里,一线暖光

        血泪一肩扛,孤身回家乡

        无尽荣华后,徒留一世伤

        英雄,

        曾是谁家少年郎,

        孤身回家乡,

        徒留一世伤

        ……

        这是大周广为传唱的《英雄赋》

        开国皇帝的兄长,是前朝治世良将,而最终,在凯旋还朝途中,被削去官爵,只身返乡

        最悲凉,是途中旧伤发作,最终埋骨他乡

        这《英雄赋》,是他的结发妻自缢而亡追随夫君赴黄泉之前的绝笔

        开国皇帝识音律,擅谱曲,在他身怀满腹不平、揭竿起义再到登基之后,便有了这一首叹息英雄一生戎马而不得衣锦还乡的哀歌

        开国皇帝以这哀歌警醒后世君王,不得亲小人远贤臣,尤其是曾为大周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武将,要善待,不可因为一时意气便行杀伐之举

        卫昔昭将曲调略做了调整,使得这首歌由女子唱来容易,自然,也动听

        琴声歌声之中,季青城想到的是自己的父亲,是卫玄默,是诸多曾被皇帝贬斥、降罪过的武将

        她在唱的,是很多人很多时候的心境

        她是不是也为那些人、为她的父亲酸楚、不甘

        她的父亲出征不久,她是不是借这支歌抒思念之情

        她又是不是在提醒众人,卫家女子,即使不曾习武,不能上阵杀敌,也不曾忘记自己是名将之后,以父为荣

        合情合景合出身,琴声苍凉、歌声伤感,却又是那般引人入胜,想她一直唱下去,即便心头悲伤,也愿意愿意享受这一份悲伤

        只是,世间没有不绝的琴声,没有唱不完的歌

        卫昔昭淡淡一笑,缓缓离座

        忧伤的美丽的梦境被终止,让人不得不回到现世中来

        静默之后,满堂彩

        许乐芊和许乐莹则同时看向裴孤鸿、季青城

        他们没有出声,没有喝彩,可凝视着卫昔昭容颜的双眼格外地亮,闪烁着让她们觉得恐慌的光华

        那种目光,意味着什么?

        她们真的不愿意去想,不愿意承认

        许太夫人和许氏的心情一样,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就走

        花的是许家的银子,费心费力地准备了这赏荷筵,可结果呢?抢尽风头的却是卫昔昭

        这叫什么事?

        接下来的时间,对于她们来说分外难熬待到曲终人散时,笑容是再也挂不住了,仓促地离开花厅

        卫昔昭留下来,盯着下人将花厅收拾停当

        沉星走到卫昔昭近前,低声道:“莫公子在外面,说是赏花,却只看着花厅门口,有好一会儿了奴婢估摸着是等您呢”

        卫昔昭看看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卫昔昤,“你送五小姐回房,我出去看看”

        沉星称是,挽着卫昔昤的手走了

        莫兆言站在小凉亭的大红灯笼下,一身落寞,脸色却很平静

        卫昔昭走过去,“公子怎么站在这里?”

        莫兆言浮现出俊朗的笑容,“许久没见到你,想等等看你瘦了,可是太累?”

        “还好”卫昔昭咬了咬唇,迟疑问道,“上次提亲的事,昔昀是怎么与你说的?这些日子了,我也没顾上问她”

        “她说,卫大人不想早早给你定下亲事,说若是我执意前去,卫大人少不得将我撵出府去,且不会再帮家父鸣冤”莫兆言语声转低,亦转为苦涩,“我自然不敢再坚持只恨自己无能,想错了路”

        “怎么说?”卫昔昭对他的想法有点好奇

        “圣上宽仁,虽然圈禁了家父,却不曾为难过我,我仍可考取功名我该做的,是发奋读书,来日凭借自己救家父出苦海”莫兆言转脸看向别处,“可我之前却想走捷径,想让卫大人成全我此生夙愿,着实可笑”

        “这么想,很好”

        隔了一世光阴,隔了一场生死,他想明白了,她却愈发难过只是也晓得,眼前这文弱书生心智不坚定,不知何时就又会变了心迹,甚至还会走上遭人利用的道路

        “昔昭,你方才的歌声、琴声我听到了,很动听,也很让人心生怅然”

        “因为英雄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英雄苦,所以词苦曲也苦”

        “若有一日,我功成名就,昔昭,你……”莫兆言语声顿住,沉吟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你在我提亲之时,会答应么?”

        自然不会对他的那份心,早已冷了,死了可卫昔昭没有说实话,“那岂是我点头摇头就能算数的事还是要看父母之命”

        莫兆言凝视着她的眼睛,“只说你,你会答应么?”

        卫昔昭却垂下眼睑,“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我不能一掷千金,不能送罕见之物讨你欢欣,我有的,不过一腔情意昔昭,我是真心的,想一生伴着你、护着你,想给你一世安好”

        是这样熟悉的话语不论真心假意,他的话,与前世如出一辙

        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护我?又拿什么给我一世安好?卫昔昭很想直言反问、还以最刺心的讽刺随后又觉得可笑,前世不是最喜欢听他说这种话么?反驳又是何必,用话语来报复么?太轻微他还没付出代价,就使得他受伤逃避,不是明智之举

        卫昔昭转身,抬头看看夜色,“天色已晚,公子回去歇息”

        莫兆言无从分辨她的心迹,她说的话,要么模棱两可,要么就是逃避这不是心急的事他点头,“你也是告辞”

        看着他的背影,卫昔昭的手紧握成拳

        有时,想看到他看到他,才能提醒自己,丝毫也不能大意,不要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出了寥寥数人,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语,不要把任何人的言行记挂在心这世间太虚假,肯拿出真心的人太少

        可看到他,又是无法忍受记忆的折磨观望前世,看着另一个自己,被他和卫昔昀把自己当做玩偶一样,可以信手拈来,可以随意丢弃

        长发曾被他轻抚,想剪掉手曾安放在他掌心,想砍掉

        是如此的厌恶,无以复加

        厌恶前世的自己,蠢、笨、自以为是

        是的,也许该怪的只有自己,可他与卫昔昀,却是鲜活的记忆源头,他,尤其如此

        卫昔昭闭上眼睛,深吸进一口气,漫步游走到别处,身形融入卫府夜色

        不知不觉,竟已走到后花园内她暗自苦笑,不知何时,在看到莫兆言的时候才能平静以对,不再如如今这样心神紊乱

        转身之际,有人故意轻咳一声

        卫昔昭吓了一跳,见是季青城,就转为紧张今日面对的可不是什么侯爷,而是一只醉猫

        “每次你见到莫兆言,都会异于平日你告诉我,这是为何?”季青城说着,走到她面前

        卫昔昭强作镇定,“有么?没有的事,侯爷多虑了”

        “你的眼睛,骗不过我”季青城语声笃定,“你伤心”

        卫昔昭索性顺着他说违心话:“我的确是伤心,伤心二妹曾想利用他伤害我,一直耿耿于怀——毕竟,儿时到如今的姐妹情分是无法淡忘的”

        “为此伤心,也合情合理我不懂的是,你为何来到了后花园,要去找裴孤鸿?”本是疑问的话语,他语气却是意味着认定如此

        卫昔昭失笑,“我还没问侯爷为何出现在我身后,侯爷倒先问我要去何处”之后举步要走,“我这就回房了”

        季青城拦住了她,“在你心里,院中这些人,可有轻重之分?”

        卫昔昭如实道:“没有,一视同仁”

        “不相伯仲?”季青城再次求证

        “的确如此”

        “我呢?”

        “侯爷所说的院中这些人,难道不包括你么?”卫昔昭一面回答一面四下观望,很是心急平时下人似乎随处可见,怎么她需要人在近前的时候,就连一个都见不到了?

        “你我相识已久,言辞怎么这般吝啬?”季青城扣住了她的手腕,以便阻止她不停挪动的身形,“旁人待你格外不同,你都不晓得么?”

        “我……我不晓得,觉得世子、侯爷都是府中贵客,实在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同的”卫昔昭的手极力挣扎,想摆脱他的钳制抬起头来,却见他格外轻松地样子,眸子亮晶晶的,含着笑意看着自己挣扎

        “那怎样才能让你将我与旁人区分开来呢?”季青城笑问着的同时,环住了她身形一臂间就能将她环在怀里,如此轻盈柔弱空闲的一只手,覆上她如云发丝

        距离的拉近,让卫昔昭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如此弱小,身高只到他肩头,再加之力气微小,强弱分明就算自己回到前世的十五岁,头顶至多也只到他下颌位置她恼火,却害怕出言不逊惹得他得寸进尺,低声道:“再不放手,我可就喊人了”

        回应她的,却是被紧的抱住

        酒香、杜若香、灼热的气息,凉如水的月色,紧紧的拥抱

        一切,都在诠释着暧昧不清

        卫昔昭强迫自己冷静,故技重施,放松下来,抬起头淡淡笑问:“侯爷到底要做什么?不需强来,我依你就是”

        季青城面容趋近她

        卫昔昭强压住向后躲闪的本能,身形不动,双唇却无意识地抿紧

        “怕了?”季青城笑了

        “没有”卫昔昭继续说违心的话,“侯爷想怎么样,我又能如何”说完心里想着,这样他总该觉得无趣了?因为他似乎不喜欢别人太过顺从,太顺从他反倒会没兴致再气再逗别人

        只是今日的季青城是不和她也不和自己讲道理、讲理智的——

        他的容颜趋近,双唇准确无误地落在她唇上

        卫昔昭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向后躲,后脑被他扣住,动弹不得身躯连同手臂,被他箍得紧,毫无挣扎的余地她只能用力咬住唇瓣,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青涩而毫无章法的吮咬,到品尝到甜美的悸动,再到不满足浅尝辄止而近一步的强势的索取,想汲取多的属于她的甜美

        男子的气息,透过唇齿,分外强烈地传递给她,让她恐慌;彼此双唇的触碰带来的感觉,如惊涛骇浪一般,迅蔓延至全身,让她觉得肌肤滚烫,失去力量

        头脑如何也不能清醒,不能思索自己能想什么办法逃离此地,逃离开他

        僵硬的身躯转为柔软,连唇齿都丧失力气他无法去分辨是她从心底变得柔软,还是挣扎不过所幸顺从他只是为之欣喜

        撬开她唇齿,生疏而强势地攻城略地呼吸无从控制,急促,灼热

        卫昔昭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叶小舟,没有着落地漂浮在属于他的氛围、气息营造出来的汪洋大海

        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

        最终唤醒她意识的,是心弦的颤动

        狠狠地用力呼吸,拼命扭动身躯,贝齿扣住,咬住了他的唇

        季青城终于松开了她,却仍是握着她的手,“要记住你与别人不同,我在你心里,亦应如此”

        卫昔昭已经没力气回答了,用最后的一点力量点了点头,扬手挣脱

        他没再挽留,松开了手

        卫昔昭后退几步,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急匆匆离开,之后,无意识地加,快步跑到了玲珑阁门前这才觉得安全,她缓缓蹲下身去,用双臂环抱住自己

        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生的?

        全乱了

        ——

        正房

        许太夫人目光凝重,注视许乐芊许久,才语重心长地道:“乐芊,你若有心陪伴你姑姑,觉得平日里能帮她,就留下来多住一段时日若是觉得有心无力,就回府与其留在这里徒惹伤心,倒不如回去另觅别家达官显贵有的是,比侯爷出色的虽然少,可若是留心,总能找到的”

        “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在说什么啊?”许乐芊不是不能理解,而是拒绝理解,“我不回府里,我就要在这儿住着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若是伤了心,一日如三秋”许太夫人语气低沉,“我是为你好啊”

        许乐芊说着,站起身来,高声道:“我不要您为我好”似乎不这样就说不话来似的,又瞪着许乐莹,“您怎么不让她也回去?今日若不是她被卫昔昭骗了,怎么会让人抢走风头白忙一场?您偏心”

        “姐姐,事出有因啊”许乐莹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来,“我当时留意的只是血迹是真是假,又不方便查看伤口也的确是我大意了”

        许乐芊冷声斥道:“没有那份心智,就别自作聪明将事情揽下来”

        “看看你这毛躁性子”许太夫人也冷了脸,“没人责怪你前些日子给家门抹黑,你倒说起别人的不是了今晚让你姑姑开解开解你,明日回府去”随后拂袖而去

        许乐芊扭头就回了房里左思右想,又是气又是无助,觉得呆在房里就是坐以待毙

        不能离开卫府,不想日后见不到季青城

        旁人都认定了季青城和卫昔昭之间有什么……

        错过今晚,日后真被带回府里可怎么办?

        文雅的讨好他不要,那么,不妨换个方式

        打定主意,她找了件东西出门,径自去了书房,交代了随行的丫鬟几句,独自走进院中

        小九守在厅堂门口,“侯爷还没回来,小姐明日再来”

        许乐芊瞪了他片刻,将藏在袖中的剪刀反手抵向自己的咽喉,“你不让我进去,我就死给你看”

        小九懵了,“你就是要自杀,也不应该跑到我们侯爷这儿来啊……”莫名其妙

        许乐芊真急了,“你让不让我进去?”

        “您进去就是,千万别想不开”小九没办法,只得让出路

        季青城回来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对,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小九跑过去,轻声回禀了几句

        季青城挑了挑眉,转身要走,又吩咐了一句:“去把裴孤鸿请来”

        最新最快章节,请登陆,阅读是一种享受,建议您收藏。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koudaixs.com。口袋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kouda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