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宜菡嚎哭道:“老太太,是真的!我叫凝霜瞧过了!真真切切是血脚印!老太太,孙女前夜就在窗户上见过恶鬼的影子!只是怕老太太忧心,故不曾禀告!昨夜无事,还以为是孙女自己被魇住了,结果今日一起床,便在院中发现了那行脚印!”
陈老太太本就是迷信之人,听陈宜菡这么说,顿时也信了几分。心中暗暗惊惧,面上却沉吟不语。
陈宜菡见陈老太太不说话,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忙哭道:“老太太,因为前夜见过厉鬼的影子,昨夜孙女便让丫环婆子都在院子里守着,整整一夜,无人合眼。到早上天亮方离开。荷风斋守得如铁桶般,若不是闹鬼,这脚印如何能凭空出现?”
陈老太太正要说话,陈宜菡又道:“若说有奸人作祟,命人穿鞋在鲜血中踩过,又到院子里走动,那血迹为何只有院门到我窗下的一截?其他地方全干干净净,并无一丝血痕?”
“啊!竟有此事?”陈老太太听得心惊胆战,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陈宜菡说的对,若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断断无法做到这么干脆利落!
陈老太太又是恐惧又是心烦,上次的巫蛊之事刚完,这次又闹鬼,这荷风斋还真是不祥之地!
见陈老太太满脸惊惧之色,陈宜菡便知道她相信了自己的话,忙扑通一声跪在陈老太太的脚下,抬头哭诉道:“老太太,若不让孙女搬院子,孙女的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陈老太太还指望陈宜菡跟周家结亲,为陈宜衡谋前程呢,忙安抚道:“荷风斋住不得了!一会儿回去便搬院子罢!”
陈宜菡大喜,忙问道:“祖母,可是搬到慈寿院与您同住?”
陈老太太刚要答应,忽然想到,荷风斋招鬼,说不定陈宜菡身上已经有了阴气,若搬到自己院中,恐怕会对自己不利。
于是转转眼珠道:“你母亲的荣华斋甚是宽敞,你父亲又从来不去,你住过去最是相宜。等日子定下来你便要出嫁了,跟着你母亲学些针线也好。”
陈宜菡大惊失色,她万万没想到陈老太太会让她住到周氏的院子里。
刚要拒绝,凝霜在后面不动声色的拉了拉她的衣襟。陈宜菡想了想,顿时明白了,陈老太太定是怀疑她身上有煞气,怕过到她身上。正好她又不喜欢周氏,刚好嫁祸于周氏!
陈宜菡心头一片冰凉。
陈老太太看似疼爱她,其实对她全无半分真心。以前她不懂,如今却趁这个机会将她的嘴脸看得清清楚楚!
陈宜菡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恨意,柔顺道:“谢祖母体恤,菡儿定当好好服侍母亲,与姊妹们好好相处。”
陈老太太这才勉强扯了个笑容:“如此最好。你且去吧,叫了丫鬟婆子过去打扫屋子,早些搬过去。”
陈宜宁和衬衣月正在周氏屋里用早膳,听赵妈妈说陈老太太要陈宜菡搬到荣华斋,都愣住了。
翠屏皱眉道:“老太太这是打的什么主意?荷风斋闹鬼,竟让三小姐搬到荣华斋来住!”
周氏并不知道陈宜宁装鬼的事,以为巫蛊之事后她已经收手了,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免有些惊吓。
陈宜宁心中却暗暗高兴,陈宜菡搬到荣华斋,岂不是羊入虎口?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见周氏面有忧色,忙夹了一只水晶蟹饺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笑道:“母亲,子不语乱力鬼神,这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您不必惊怕。多派人值守便是了。”
赵妈妈也忙道:“夫人,老太太已经派人去大慈恩寺请高僧去了,下午便能在荷风斋作法,便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定能驱得干干净净!”
周氏这才有些放心了。上次陈宜宁埋了陈泓的人偶,没过几天陈泓果然生了场大病,可见鬼神之事不得不信。
不过既已请了高僧作法,想必能驱干净罢!
陈宜月见众人都惊惧万分,尤其是听到窗外发现了血脚印,所有人都尖叫了起来,只琥珀拿着汤碗的手丝毫不抖,照常伺候陈宜宁用膳,脸上无丝毫恐惧之意,心中暗暗奇怪。
琥珀素来老实,不会做戏。她既如此平静,必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琥珀背后的主子是陈宜宁,琥珀若是知道了,陈宜宁定然会知道。
陈宜宁为何会知道?莫非,此事根本就是她策划的?陈宜菡抢了她的未婚夫,陈宜宁定然恨毒了陈宜菡。
陈宜月偷眼朝陈宜宁看去,但见她微微蹙眉,似乎也有担忧之意。心中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无论如何,此事和她毫无关系,即便是陈宜宁装神弄鬼,反正也没害到自己头上。再说,那陈宜菡本就可恶,若她有机会,也想狠狠整治她一番!
想到这里,陈宜月便放过此事,不再去追究陈宜宁究竟和此事有无瓜葛。
聪明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知进退,有分寸。陈宜月也一向以此来要求自己。
傍晚之前,陈宜菡大张旗鼓的搬到了荣华斋的偏院里。那偏院许久不曾住人,虽打扫的干净整洁,却总透着点清冷。
陈宜菡吩咐凝霜和箱笼一一清点好,扫视了一圈,低声抱怨道:“老太太真是打得好算盘,既恶心了太太,又堵了我的嘴,不知情的,还道她多体恤孙女呢!”
凝霜忙捂住她的嘴道:“姑娘!小声些!荣华斋不必荷风斋,周围都是夫人的人,若听见什么,可怎么得了!”
陈宜菡鄙夷的冷笑一声:“听见又如何?夫人不过是个懦弱没用的东西!若陈宜宁住在这里,我倒有三分忌惮,夫人?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凝霜吓得赶紧去关门,拉住陈宜菡的手道:“我的小姑奶奶,您可忍着点罢!等府里清净了,咱们再搬回去,可这些日子,您可千万要谨言慎行,在夫人面前,哪怕是做戏,您也得装几天才是!”
陈宜菡知道凝霜是真心为她好,忙笑着讨饶道:“凝霜姐姐果然真心疼我,我都依你便是!”
入夜之后,凝霜早早把角门关了,又把丫鬟婆子都叫到院子中,吩咐她们多留神一些,便伺候陈宜菡梳洗睡了。
陈宜菡拉着凝霜跟自己一起睡在床上,紧紧拉着凝霜的手不敢松开。眼睛警惕的瞪着窗户,生怕窗纸上突然出现厉鬼的影子。
凝霜喝了一天的浓茶,夜里果然没有睡意,便安抚陈宜菡道:“姑娘,你且闭上眼睛睡吧,奴婢就在您身边,若真有厉鬼作祟,奴婢便是拼了一死,也要护你周全的!”
陈宜菡心中有些感动,握紧凝霜的手道:“偌大一个陈府,只你一人待我是真心的!”
凝霜道:“姑娘如今怎的也说起肉麻话来了?奴婢本是您的贴身丫鬟,便是为您赴汤蹈火,也是应该的!”
见陈宜菡还是睁着眼不敢睡觉,凝霜只好又安慰道:“下午静悲大师已经在荷风斋做过法,想必已经无事,姑娘且安心睡吧。过几日表少爷就要来了,您若不养好身子,被表少爷厌弃了可如何是好?”
陈宜菡听了这话,才勉强闭上眼。
正睡得朦胧间,忽然听见床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陈宜菡一惊,猛的睁开眼,伸手去拉身边的凝霜:“凝霜!床下是什么?”
手一伸,却摸了个空,借着月色看去,身边空空荡荡,哪里有凝霜的影子!
陈宜菡吓得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有鬼!有鬼啊!救命!快来救救我!”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吓的赶紧涌进来,凝霜披着衫子跑在最前面。
陈宜菡见到凝霜,眼睛一下子直了,满脸的惊恐顿时变成了愤怒:“你这贱蹄子,方才跑到哪里去了?”
凝霜忙道:“姑娘,我白日里浓茶喝多了,刚才起夜去了!”
众多丫鬟婆子都在旁边看着,陈宜菡觉得万分丢脸,起身下床狠狠扇了凝霜一巴掌:“既是起夜,为何身边没留人看着?”
凝霜在陈宜菡面前向来得脸,今日却被她当着众人的面扇了一巴掌,心中又委屈又心寒。这才知道,三小姐的感动根本就当不得真的!
上一秒感动,下一秒就恨不得杀了她!
凝霜也不辩解,只垂着眸子磕头道:“凝霜疏忽,害姑娘受了惊,请姑娘责罚!”
陈宜菡脾气出完了,面子略略找回来一点,见凝霜单薄的身子跪在地上,也有几分后悔,忙厉声训斥婆子丫鬟道:“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待婆子丫鬟散去,方扶起凝霜道:“方才我又惊又怕,才打了你。快给我看看,可曾伤到了?”
话说的很体贴很疼爱,凝霜笑着道:“姑娘说的什么话,奴婢本就是下人,姑娘打骂,是因为奴婢做错了事。不过一巴掌罢了,哪里就打伤了呢?”
脸上虽带着笑,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凝霜的眼底,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叫人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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