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单婧莲的丈夫伊学文,是一个寒门学子,徐氏当初看上他也就是他家里人口简单,老母亲又是个没见识的,单婧莲完全不用惧怕她。
成亲以前伊学文一直住在朝廷的廉租房里,成亲时为了面子好看便搬到了单婧莲名下的一座二进宅院里。
伊学文也是个有骨气的,觉得一个大男人却要住媳妇的嫁妆屋子,很是有些羞耻。但是伊老太太看着屋子,却有些不大满意。放定的时候她是去过成国公府的,她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也是第一次见到那样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屋子。
伊老太太觉得儿媳妇好歹是国公府的千金,怎么不得陪嫁一套大三进的宅子?没想到只有这样小小的二进宅子,总共也就十来间屋子。她又带来了好几家下人,除了前院留出来两间客厅和儿子的一间书房,其余的屋子都住得满满的。儿媳妇倒是把最好的正屋让给了她住,自己和儿子住了后罩房,只是伊老太太总觉得不满意。儿子成亲的时候,老家来人都是借住在儿子的一个同僚家里,便是伊老太太想着留下娘家人多亲香几天都不能够,这让伊老太太觉得很没有面子。
更让伊母不满的是,自己几次三番的明示暗示儿媳妇把嫁妆交出来给她管理,无奈单婧莲从来都不搭茬。还将这事告诉了儿子,让伊学文将伊母一通好说。
伊母她原先只是想要发作一番,好叫这个儿媳妇知道她厉害的。只是还没等想出法子来,宫里就出了事。然后在伊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儿媳妇的娘家人都在这场变故中也算是立了功,连他们家也跟着沾了不少光,街坊邻居的都带了礼物前来庆贺。伊母一时间忙着招呼客人,又见儿媳妇将客人们带来的东西都先紧着她挑,心里的不满当即压下了去几分。
这会子,儿子的老丈人又帮着谋了一个好差事,伊母一时间便只有满意的份了。
她虽然大字认不得几个,但也听说过“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的话啊。在伊老太太的认知里,翰林院的差事哪怕再清贵,也比不上手握实权的地方官来得实惠。于是高高兴兴的收拾东西,预备着跟儿子去上任了。
听丫鬟们说伊母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单婧莲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个婆婆,虽然有些贪财,好在还是有几分眼色的,算不得太难对付。想了一下,吩咐自己的丫鬟道:“将我给婆母预备的大毛衣裳找出来,我们过去婆母屋里一趟。”
不说单婧莲这里如何安抚婆母笼络丈夫,按例,如今宫里应该召见一番这次事件的那些功臣家眷犒赏一番的。但是太后娘娘这次受了惊吓,原先都是吊着一颗心的,乍然放松下来就有些不好,一下子病倒在床上。太医诊断太后是惊吓导致惊风,说白了就是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一惊一乍的。
皇后和一些得宠的妃嫔如今都忙着在太后宫里伺疾呢,自然就顾不上这个了。
皇帝倒是派了宫人到有功的臣子家里赏赐了一些东西,也顾不上腊月是不是封笔了,连功臣家眷的诰命一并给升了。
温廷舟换了新差事,暮云也很高兴,禁卫军是属于京城护卫,这样温廷舟在家的时间就比原来多了。
就连姜叙升了官职,晴空也欢喜无比,虽然事发当日她和女儿在家很是害怕,但好在他们住的地方不算富裕之地,没遇上打劫的。
后来听说了京城发生的事,晴空后怕不已。
倒是云嬷嬷见她们两盒孩子们都平安无恙才放下心来,两个女婿都立功升职了,云嬷嬷心里也很是高兴。
只是如今碍着京城里的形势不敢大贺,便人两对小夫妻带着孩子回来,一家子凑在一起吃了一顿饭便罢了,连酒都没沾一口。
因着京里年前出了平江王谋逆这档子事,这个年大家过的都十分低调。加上太后身子不适,连除夕当天的朝贺都免了,众诰命夫人也不过是在太后的慈宁宫外给她磕了头就算朝贺过了。
就连成国公府这个年,也不过是和几个至亲家里互相走动一番,再没有往年那样宾客盈门的景象。
好在过了新年以后,宫里传出太后娘娘的身体逐渐的好转了,渐渐的能起来略走几步,众人的心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宫里也渐渐的有了些喜庆的气氛。
到了大年初九这天,太后娘娘在慈宁宫宴请了众位王妃和一些皇室宗亲,还有这次事件功臣的家眷。
因着太后娘娘身体还不是十分康健,所以宴席并没有预备酒水,不过是大家在一起吃了些素斋,沟通一下感情罢了。
赵王妃拥有一个皇家王妃该有的所有特质,气度雍容、行事大方,待人接物细致周到让人如沐春风。
暮云这次也荣幸的参加了慈宁宫的宴席,毕竟她现在好歹也是个二品官夫人了,温廷舟这次事件里立的功完全能让暮云荣光一回。
从宫里回家之后,暮云对着温廷舟夸赞道:“再没想到赵王妃那样和气,声音也温柔,说话也好听。待人接物真的是滴水不漏。”
温廷舟听罢笑了笑说:“宫里的女眷哪个不是说话滴水不漏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气质不同啊!”暮云不由地又想起了赵王妃。
于是她轻声问道:“夫君,你说赵王爷会是未来的储君吗?”
温廷舟眉头一挑,看着她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也不是想法,主要是今日宴席间,赵王妃举手投足总觉得隐隐把自己当做主人般……”
“而且听说小猴子才几个月大,还特意赐给了他一套玉锁。太后和皇后娘娘都没阻止。”暮云想着今日宫宴气氛确实有点奇怪。
太后和皇后既然都不理事,宴席全程都是赵王妃把控,至于越王妃和明王妃嘛,暮云实在是不太看得出她们是乐意呢还是不乐意呢。
然后暮云又压低了声音接着说说:“我后来悄悄问了婧妍,她让我把情况给你说一声,你们是不是要……”
听了这话,温廷舟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无奈的打断暮云接下来的话语,笑着说:“有些事还是不要说为好,一切还没定数,我们只是想要知己知彼罢了。”
暮云也不追问,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温廷舟在外边冲锋陷阵,那么暮云只要顾好他们的小家就好了。毕竟朝堂之事千变万化,谁说得准呢?
比起赵王妃,暮云自己觉得还是很喜欢单婧妍的做事风格的,干脆利落,多省事啊。赵王妃虽然也没什么不好,但暮云总觉得她太假了,而且她最讨厌那样藏着掖着的打机锋,跟这种人来往最是麻烦不过了。
温廷舟见她沉默,以为她害怕,便轻声安慰道:“不要想太多,现在朝堂局势并不明朗,就算是立储君,那也还要等很久呢。”
“我可不是担心这个,外边的事我不过问,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暮云把手放在温廷舟的手背上说道。
温廷舟翻过手,回握住说:“我有分寸,你放心,我不会冒险的……”
“嗯……我自然是信你的。”
……
正月底,出征玉屏关的定北大将军发来捷报,叛军一行已经被全部剿灭,平江王畏罪自杀,世子元子诀被活捉。罗驳国军队妄想反击,已经被朝廷军队击退,朝廷趁机占领了原本隶属于罗驳国的风沙堡等地。捷报传来,皇帝大喜,朝廷内外终于一扫连日来的阴霾,重新活跃起来。
大辕的皇帝从来就没有那种穷大方的习惯,既然攻占了的地方那就是自己的。罗驳国女王虽然派了使者前来求和,并想着再将风沙堡等地收回去,但是大辕朝廷并不吃她那一套。
女王以为送来几个长的怪模怪样五大三粗的女子并一些不值钱的皮毛珠宝,就想着要回水草丰美的两座城池?皇帝见都没见这些罗驳国使者,飞速下旨命人在风沙堡地区新设了大辕卫府,统辖长城以北到库拉木图河以南的地区。
罗驳国见大辕皇帝软硬不吃,倒也没有法子。他们国家常年处于冰雪之中,四季严寒致使国中粮食储备不足,根本就不敢发起大规模的进攻。最终只能是捏着鼻子认栽,当然那个牵头怂恿女王支援平江王的大臣也被女王赐死。
然而此事远远没有结束,因玉屏关地区突然发生了战争,叛军在当地烧杀抢夺强征壮丁无恶不作,致使大批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如今大批难民聚集在京郊外。
皇帝听闻后不得不让人在城外搭建了难民营,用于暂时安置难民。
单婧妍听说了难民的消息之后,顿时觉得这是一个为自己扬名的绝好机会。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在看到屋子里摆着的赏赐之物时又坐了下来。这些日子缙王府风头已经够盛了,有些事过犹不及,况且如今她不过是缙王妃,上头有赵王妃这个长嫂。
想了想单婧妍还是算了,横竖来日方长,有些事一时半会的急不得。她思索了片刻写了一封书信,让人给赵王妃送了过去,当天下午便收到了赵王妃的谢礼。
单婧妍想起缙王,叹息一声,便去了王府前院看望缙王去了。
如今的缙王再也不是那个生母早逝而备受欺凌冷落的六皇子了。因着救驾之功,他被皇帝加封为亲王爵位,单婧妍也一跃成为亲王妃。而且单婧妍的长子如今已经被立为缙王府世子,次子虽没有被封,但是以后肯定少不了荣华富贵。
虽然作为亲王的嫡子,他们兄弟两个迟早要得到封赏,但是一般都会等到十岁之后。
一是十岁以后孩子夭折的可能性就很低了,二来也能给朝廷省些银子。毕竟这些封号可不仅仅是叫着好听的,有了封号就有了相对应的俸禄和待遇。亲王世子每年能有俸银一千四百两,禄米一千斛。次子虽然没有,但缙王府还养得起两个小娃娃的。
如今单婧妍这一对双胞胎还没满周岁,哥哥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俸禄,怎生不让人眼热?更别提帝后等人赏给单婧妍夫妻两个的金银财宝皇庄田地了,又加上单婧妍这次立了大功,皇帝说了她可以优先购买最近抄家的东西,这些东西买下来就属于单婧妍的私产了,可把一些心眼小的宗室女眷们刺激的够呛。
好在单婧妍夫妻两个也明白“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待缙王的伤势稳定以后,就立即离开宫中,回到了缙王府,以静养为名闭门谢客,一时间倒让别人无从下手。
当然随后的另一则消息让许多嫉妒单婧妍的人多少的了些安慰:缙王的侧妃郑氏也查出来了两个月的身孕。
虽然众人都隐隐有看单婧妍笑话的意思,但是庶出子女自然无法与嫡出相比,宫里的太后等人听了也只是让下人按份例赏了单婧妍。倒是皇帝听了这个喜讯,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管日后如何,好在老六也有这么几个骨血在这了,皇帝对于比较能生的老六媳妇还是很满意的,当下也赏了单婧妍许多东西。
倒是郑侧妃心里暗自不平,王妃怀孕时宫里赏她东西就罢了,怎么如今自己怀孕了宫里赏的也是王妃?好在如今单婧妍积威日盛,郑侧妃本来就不受缙王宠爱,她纵使有怨也只敢在心里嘀咕。
单婧妍早就在就从父亲那里知道缙王以后子嗣艰难的事儿了。
这个时候她自然也不会小气,她让人挑了一些上好的东西给郑侧妃送了过去,另外还有实打实的一百两金子和一包银锞子。见到真金白银以后,郑侧妃的心里的那些抱怨和怒火瞬间被抚平了。
相对于缙王赏的那些绸缎首饰,倒是真金白银的更受郑侧妃喜欢。毕竟她不是管家的单婧妍,这府里上上下下的总要打点一番,她虽然有些嫁妆,但并不是很多,加上娘家并不显赫,能帮衬她的少之又少,在这偌大的缙王府手里没些银钱怎么过日子?郑侧妃一瞬间又觉得还是王妃还是很体贴的。
缙王的伤势不重,主要是余毒难清,因此他的伤势虽然已经结疤了,但是身体还是很虚弱,如今还是卧床修养。
单婧妍过来时,缙王的一个许姓幕僚也在。
许先生已经是年纪一大把了,因此倒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缙王见了单婧妍,笑着说:“你来的正好,我正在和许先生商议在城外搭粥棚的事。听说赵王府他们用的是上好的粳米,我原打算就用糙米的,咱们府上虽然也不差银子,但是我总觉得这样不妥。可许先生……”
单婧妍看向许先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许先生摸摸一把自己的胡子不置可否:“此事单凭王爷和娘娘做主就是。”
这许先生当真是奸猾无比,没见有多大建树,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单婧妍见许先生不靠谱,便不指望他了。当下笑着说:“王爷搭粥棚是为了能让百姓吃上点饭菜,而不是和其他几个王府别苗头。所以糙米和粳米我觉得还是糙米好了。”
缙王一愣,然后点头道:“那是自然,如今这样的情况,自然不好和赵王府那些别苗头,可是许先生说用上等米熬粥不是更能赢得好名声吗?”
单婧妍笑道:“王爷日常也不管家,想来是不太清楚外面的物价的。如今市面上一两银子可以买一石普通的粳米,却可以买两石糙米,而上等粳米却要一两银子一石。老百姓日常大多都是吃糙米,毕竟可以省下一半的银子呢。
城外那么多百姓,按每天需用两百石米来算,用糙米熬粥只需百十两银子,而用上等粳米就是二百两。倒不是我心疼银子,城外那些流民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他们所求的只是能不饿肚子而已。咱们用同样的银子,可以买到更多的米,能让他们吃饱,这不是更加让他们受惠吗?”
单婧妍转而又说:“如今对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吃饱穿暖,而不是华而不实。”
缙王也是这么个想法,但架不住刚刚许先生唠叨啊。他让单婧妍快口,意思已经在拒绝许先生的要求了。
缙王早已对许先生烦透了,可许先生他既无功,但更无过,实在不好随意处置了,只能这么晾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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