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暮云的铺子后丫鬟奉上香茗,黄氏奔波了半天也确实有些渴了,就连嘴唇都已经干的起皮了。她端起茶杯猛灌了一杯茶水,然后放下茶杯,将事情一一说了。
原来,那次在乾清殿前头,被七皇子踹了一脚的小太监就是温沐。那天的事,温沐虽然没有过错,但是明眼人都瞧出来他是得罪了七皇子。若是七皇子就此失势倒也罢了,偏偏成妃娘娘又被诊出身孕来了。如此一来,得罪了七皇子的温沐可不就处境不妙了吗?原本他这两年品级连跳几级就已经碍了许多太监的眼了,这回逮着这个机会还不使劲的踩他两脚?
于是他的差事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停了。七皇子踹他那一脚正好伤到了肺腑,温沐当天下午就发起高热来,乾清殿的一个都太监见状也不找人给他医治,勒令将他抬到宫外让其自生自灭。还是两个和温沐平日交好的小太监见他状态不好,偷着把他送回了宫外的宅子交给了黄娘子。
黄娘子当时见到奄奄一息的弟弟时差一点就背过气去了,但是在听说弟弟的伤是七皇子给踹的,她连一句埋怨的话也不敢说。只得让家里的下人去请大夫,谁知下人连跑了好几家药堂,大夫一听姓氏都不肯出诊。后来才知道是七皇子身边的大太监传出话来,不许附近的大夫给他看诊。
这些平民百姓哪敢和皇子作对?因此,黄家连跑了好多个药堂都落空了。后来,还是黄氏咬牙花高价请了一个正好路过的江湖郎中给温沐诊了脉。
那个郎中也还算是有两把刷子,开的方子总算是把温沐的伤势给稳住了。只是温沐这病来势颇为汹涌,用的药材不乏名贵之物,还要时常买些红参之类的做补汤给他养身子。一些附近的药堂都不大敢卖给她药,少数几家敢冒险的,也纷纷把药价抬得奇高。黄氏虽然气愤不已,但是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能是认栽。短短几日,黄家的余钱便见了底。黄氏不得已之下才出来变卖一些家中的东西。
她不是没想过去向平日交好的人家求助。只是温沐的干爹去年冬天已经去了,其余的人都是自扫门前雪。
原先还有几个过来问询的,后来听说了七皇子的态度之后都不见了踪影,没有落井下石的就已经算得上是厚道的了。就是有那些不惧怕七皇子的人,眼见温沐已经是不行了,听说他都口吐鲜血了,还能活几日?大家都认为他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眼见他已经没了结交的意义,自然就不肯在他身上白费心力了。
听了黄氏的话,暮云在心里不由地将七皇子骂了无数遍。明明是他自己不对,无辜牵连旁人不说,竟然还要使如此卑劣的手段去报复别人?真真是睚眦必报!这样心胸狭隘的人若真是做了皇帝,这天底下的百姓可不就倒了大霉了?
她一时想的远了,并没有及时接话。落在黄氏眼里,就是暮云也害怕得罪七皇子,因此在那里寻思怎么摆脱自己呢。
黄氏想着:温夫人没有直接赶人就已经比许多人强出一倍了。黄氏猛地站起来苦笑道:“我知道温夫人心中为难,也不欲让恩人沾上麻烦,我这就告辞了。”
暮云这时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黄娘子你急什么呀,我刚才不过是愣了一会神,真没有别的意思。说起这个七皇子,旁人兴许怕得罪他,我却是不怕的,反正早就我已经把他得罪彻底了,还怕再得罪他一回不成?”
接着暮云便把前些日子的事和黄氏大致说了一通,然后说道:“话说回来,你弟弟这伤啊,多多少少还和我有点关系呢,不说咱们两家的渊源,就单冲这一点,我就不能袖手旁观。只是这会子也不好贸然找旁的大夫了,我夫家的玉兰表妹你是认识的,不如先让她过去给温公公把把脉,瞧瞧他到底伤到什么地步?然后咱们再想旁的主意如何?”
黄氏一听暮云的话,顿时红了眼眶:“多谢夫温人相助。”
她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都是冷遇和欺压,如今遇到一个肯伸出援手的暮云,心里多日的压力一松,顿时“呜呜”大哭起来。
暮云见她哭的伤心,也没有急着劝解,只是任她在那里发泄。然后又一边吩咐下人回去请玉兰一趟,并让人将家里现有的药材和补品都拿上一些。她寻思着温沐都伤了这么多天了,身子肯定虚弱,人参这样的大补之物想必一时半会的还用不到,不如拿些红参实用。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吩咐丫鬟道:“你回去告诉你月萍姐姐,让她取一根十年以上的人参和几根红参出来。”
说完看了一眼黄氏身上的装扮,又说:“再取几件外头送来的衣裳和一些衣料、吃食,让车夫径直驾车去温公公家里。”
黄氏哭了一通,总算是觉得心里痛快了些。暮云适时的递了一块帕子过去,黄氏拿帕子擦干眼泪,不好意思的说道:“让温夫人您见笑了。”
暮云回道:“这有什么,想必黄娘子这些日子也是受累了,你放心吧,温公公也是有善心之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黄氏深吸一口气:“谢夫人,我就替弟弟承了您的吉言。”说完黄氏便起身道:“我出来的时间着实不短了,家里只有两个孩子和弟弟在家,我还是赶紧回去才好。”
暮云有些诧异道:“你家里不是还有两个下人吗?”
黄氏苦笑一声:“这些日子家里早已经捉襟见肘了,那几个下人也都存了去意。我瞧着也留不住人了,就将他们都打发了。只有花儿那个丫头是个好的,见这我家里艰难,把自己卖给了一个绣楼。还把卖身得的三十六两银子都留给了我,自己只带着几件换洗衣裳就走了。”说着眼睛又红了起来。
暮云感叹道:“花儿这丫头倒是个衷心的,你把那家绣楼的名字告诉我,我让人去把她给赎回来。”黄氏闻言顿时大喜,也顾不得客套,连忙把绣楼的名字和暮云说了。
暮云一听那绣楼的名字很耳熟,一时也想不起来,倒是一个小丫鬟给暮云说了,原来那家绣楼就在琉璃铺子旁边的街道上。一旁的下人不用暮云吩咐,就自行前去绣楼赎人去了。只是去了半天那个去赎人的下人却是耷拉着头回来了,花儿没有赎回来!
暮云眼见手下的人无功而返,不由的皱着眉头问:“人呢?”
去赎人的是琉璃铺子的一个管事,在这附近也有几分薄面,他带着银子去竟然没把人给赎回来?
听了暮云的询问,那管事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小的无能,韩家绣楼的人说花儿前些天就被一个人买走了。”
接着有些踟躇的回道:“小的和那绣楼的一个账房先生相熟,暗中问询了才知道,买走花儿的人体态声音都像是宫里出来的太监。还说那太监腰间还曾挂了一个景华殿的腰牌。”
“景华殿?你可仔细问过了?那位账房先生可瞧仔细了?”暮云不由连声问道。
管事很肯定的答道:“问过了,我那朋友说了,花儿的女红活计不错人又年轻,绣楼本来还指望着让她多做些绣活好多挣些银子。而且那人只肯出五十两银子,绣楼的掌柜本是不愿意的,还是看到那腰牌以后才做了让步。银钱是我那朋友收的,他靠近那人的时候看的很清楚,绝对不会错的。”
暮云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听到这里,黄氏也明白了一些,她苦着脸问:“是不是七皇子的人把花儿给买走的?”
黄氏想到弟弟以前没少和她说起过宫里的事,她也知道宫里的皇子们住的宫殿都是景字开头的。而他们一家和宫里其他的皇子又没有什么瓜葛,这事也只能是七皇子让人做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暮云还是叹了口气:“应该是的。”即使暮云没有明说,但是她们两人都心知肚明,七皇子让人带走花儿,明显不会有什么好目的。这些天潢贵胄,从来都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花儿如今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皇氏掩嘴呜咽道:“是我害了花儿,当初哪怕我们就是再艰难,我也不该让她去自卖自身的。我原是不想牵连她的,没想到最后还是害了她。她才十四岁啊,还没及笄呢!”
暮云也想到了当初给自己送珍珠时,那个娇俏可爱的小丫鬟,心里也是不由得一阵悲伤!她强忍着心里的怒意,劝慰黄氏道:“黄娘子你先别急着哭,我再让人好生打探一下,说不得还有一线转机呢。”
花儿的事,让暮云对七皇子的心胸狭窄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温沐那会儿也不过是因着差事的缘故略拦了他一下,事后就引来七皇子这样疯狂的打击和报复。不但想要温沐的命,连他家里的下人都不肯放过,真是狼心狗肺又睚眦必报!
想到这里,暮云对黄氏说道:“看来这七皇子一直让人盯着你们家呢,你们再住在那个地方说不定还会有危险。这样吧,一会我先让人送你回去。等玉兰去给温公公把完脉后,再看看如果他的身体允许的话,我尽快给你们换个地方住吧。你家那边已经不安全了。”
黄氏也没想到这个七皇子竟然这样心狠手辣,不由的担忧起在家里的孩子和弟弟来。当下也顾不得伤心了,连忙拿着帕子擦擦眼泪迅速的和暮云告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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