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鸿煊的汗越擦越多,连连点头道:“这个儿子知道的,儿子当初娶安儿时曾立下毒誓......”
郭氏听到这句话,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森然怒道:“提起这件事我就来气,有哪家娶媳妇要逼着女婿发毒誓的......”
“......”
曹鸿煊嗫嚅着嘴唇,想小声解释一下,没有人逼他,是他自己愿意发誓的,当时,他就像害了相思病似的,不要说发毒誓,就是让他去死也是愿意的,现在再想想,那时的确冲动可笑。
原觉得孟九安哪儿哪儿都好,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娶回来之后才发现也不过如此。
想了想,他终究没有说一个字,只任凭郭氏继续愤怒的斥骂。
“也就孟秦那个粗鄙的武夫能做得出来,他也不想想,哪个男儿不三妻四妾,怎么到了他家女儿头就不行了,难不成他自己娶一个老婆,就不准别人纳妾了,这是你,一点屁用都有,要换作是我,就是拿刀架到我脖子上,也绝不发誓。”
说着,恨铁不成钢起来,指着他的手开始颤抖。
“你想纳妾母亲根本不会反对,但不是什么香的臭的女人都能往我曹家拉,像那种心计深重,身家不清白的女人,我绝不可能允许她入门,去去去,你立刻将她赶出去,省得叫她玷污了我曹家的地!”
“儿子自然是想将她赶走,可是孟九思还在哪里,儿子怕她......”
“提起这个孟九思我就来气,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当众羞辱我家小弟,若不是看在她是孟九安妹妹的份上,我连门都不会给她进!”
“......”
要不是安儿的妹妹,你以为她会进我曹府的门?
我倒想她能天天住在这里才好,这样的美人即使不能伴在左右,能天天欣赏也是好的。
郭氏哪知道儿子的心思,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越说越气。
“也就我们曹府大气,不跟她这样没规矩的粗鄙丫头计较,既来了,就该夹着尾巴做人,她倒好,一来就牙尖嘴利欺负莺儿,这样的野丫头我连见也不想见。”
“......”
你不想见她,她还未必想见你呢。
“你一会儿去告诉孟九安,要她妹妹略住一两日就好了,姐妹间再好也不必死住不走......”
曹鸿煊一听,急急道:“母亲,她才刚到,哪有赶人的道理?”
他好不容易才盼到孟九思来,只是来的时间确实有些不巧,偏偏薄绣娘找上门来,也不知道她跟孟九思说什么了。
会不会,将他们二人之间的合盘托出了?
想到这里,他浑身已经汗湿了,再一想,但凡孟九思心里有孟九安一点位置,也不会将这样的事告诉她,否则很有可能会惊动胎气,这样的罪责就凭她一个小姑娘担不起。
太医说这一胎像个儿子,他心里还是很重视的,在外祖家让她动了胎气也是不得已之举。
相比于这个未出生的儿子,整个曹家更为重要,孩子掉了可以再生,曹家若因此受到什么牵连就麻烦了。
其实,除了孟九安,他也不想再和孟家有什么牵扯,因为天狗食日事件,早已对孟秦心生忌惮的皇上怕是想要动手了,只是暂时找不到一个契机而已,在这种敏感时刻,他们曹家该远着点孟秦才好。
可是没有办法,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控制不住自己,就像入了魔似的,自打从南陵外祖回来的那一天,一眼见到孟九思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又像当初爱上孟九安那样,无可自拔的爱上了孟九思。
心里明知当时冲动可笑,他还是再一次又冲动可笑了。
听说她要来,他心内是欢喜的,欢喜的什么都不想顾了。
终于盼到她来了,都没来得及跟她说上两句话,这边母亲就要赶人了,他岂能不急。
“怎么?”都说知儿莫若母,虽然不是亲生的,但郭氏待这个儿子从无二心,跟亲生一样,她自然知道自家儿子的德性,她双眉一拧,惊疑的盯着他,“你不会又犯了傻气,看上妖精似的孟九思了吧?”
曹鸿煊一下子被戳中了心事,脸色立马变得通红,急着摇头否认道:“这怎么可能呢,儿子就算再糊涂,也......也不会......喜欢上......安儿的......妹妹......”
“瞧你这心虚的样子,连句囫囵话都不会说了,你还敢说你没有对孟九思怀了别的心思,我告诉你,孟九安肚子里怀的可是我的孙儿,你若再将孟九思弄上手,闹出事来,我唯你是问!”
她虽然不喜欢孟九安,但不得不承认,孟九安的确是个好儿媳妇,温柔和顺,恭敬有礼,还做的一手好菜,服侍的她妥妥当当的,就是贴身丫头也没她这么周全。
曹鸿煊苦笑了一声:“母亲说的好像我喜欢孟九思,人家就愿意跟我似的,她长得那样美......”眼睛里涌起一丝莫可名状的向望痴迷之态,同时又有些失意,“又是侯府千金,怎可能会看上......”
郭氏不以为然的打断:“我们曹府哪里差了,你又哪里差了,那孟九思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被薛家退了婚的女子。”
“......”
“还有她的那位好妹妹孟婉仪,简直不能提,提起来都觉得脏了我的嘴,像孟九思这样的姑娘,有哪个好人家会要她,如果我们曹家肯接纳她,她就是做梦也要笑醒了,不过,就算她现在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会答应,孟九安虽不好,但也比这个孟九思强了几百倍,这个孟九思就跟......”
她又想到了郭子灿,心中恨意重重,声音变得尖锐而刻毒,“和你鬼混的姓薄的女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曹鸿苦笑更甚,眨巴着眼睛看着郭氏,十分不明白她这份爆棚的自信心哪来的。
还有,孟九思怎么可能跟薄绣娘一样,且不说二人的身份天差万别,单论样貌,不知比绣娘在上多少。
绣娘虽然动人之处,但充其量只能算是楚楚可怜,而孟九思却是倾国倾城的绝顶美人儿,依他的眼光比孟九安还要美几分。
“好了,好了,你赶紧去给我解决了那个姓薄的女人!”郭氏不耐烦的摆摆手,“省得站在这里碍我的眼!”
“......”
明明是你让我留下来的,这会子又嫌我碍眼?
唉——
大约是做姑娘时被宠坏了,他的母亲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而且挑剔无比,不仅对媳妇挑剔,对他这个儿子也很挑剔,也就对莺莺和顺一些。
也是,谁叫他这个儿子不是亲生的呢,他的母亲原是侧夫人,是嫡母的亲表妹,他也没见过娘,因为娘一生下他就难产死了,他一直养在嫡母的名下,嫡母对他也还算吧!
像她这样一个刻薄强势的人,能对他这样,已经算得上很不错了,所以他才对她言听计从,并不敢得罪半分。
......
到了下午时分,孟九安终于空闲下来,满怀着欠疚之心带着孟九思,铁妞,孟怀璋三人逛园子。
铁妞和孟怀璋都是爱玩爱闹的性子,听见园子里有蟋蟀的叫声,孟怀璋便缠着铁妞一起去捉蟋蟀了,孟九安和孟九思就坐在湖面凉亭里,湖风轻轻吹来,甚是凉爽惬意。
孟九安笑看着铁妞和孟怀璋离开方向,又转头仔细端祥了孟九思几眼,只看得孟九思心生奇怪:“好好的,阿姐你一直盯着我瞧做什么?”
孟九安笑道:“原先还不觉得多像,现在越瞧越觉得你和九歌长得像,就像亲姐妹似的。”
“哦?”孟九思两眼一弯,“看来阿姐和文熹看人的眼光差不多,都觉得九歌和我生得像,只是我自己却看不大出来,不过,我倒真希望九歌是我亲妹妹,而不是......”
她叹息一声,没再往下说。
孟九安看出了她的心思,心中自是疼惜,伸手将孟九思揽入怀里,手在她柔密的发上轻轻摩挲着,柔柔道:“阿姐知道这些年黛黛你吃了许多苦,原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阿姐了,没想到阿姐还能有这样的福气,能得到黛黛你的原谅,仪妹妹她......”
她想劝她,孟婉仪也是爹爹的亲生女儿,爹爹一定希望姐妹和睦,看在爹爹的份上,如果可以,试着原谅孟婉仪。
话到嘴边,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没有经历过黛黛所受的苦,又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去劝黛黛宽容大肚,这和那些打着道德旗号,将所谓的宽容大肚强压给别人的人有什么区别。
她心疼的又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再往下说
孟九思幸福的依在她怀里,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暖暖的,甜甜的,香香的味道,就像是春日里悄悄绽放的兰花,好闻却又不袭人,丝丝缕缕,萦入鼻端,让她整个人连同整颗心都跟着温暖起来。
原来阿姐的怀抱这样好闻,这样温暖,就像小时候她抱着她时一样,从来没改变过,前世变得是她自己。
她知道阿姐想说什么,后来又为什么没说。
她就孩子般就往她身上蹭了蹭:“我能拥有阿姐才是福气,过去都是我不懂事误会了你,可是孟婉仪不同,我对她没有任何误会,所以谈不上原谅。”说完,她忽然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她,“阿姐,如果有一天姐夫违背了诺言,你会原谅他吗?”
孟九安微微一愣,有些茫然的摇摇头:“我不知道,黛黛你为何要这样问?”
“我只是想打个比方而已,阿姐......你真的很在乎很在乎姐夫吗?”
“她是我孩子的父亲,我当然在乎他。”
“比在乎我还要在乎他吗?”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觉得心中痛涩难言,只能先作出一副吃醋争宠的样子。
“黛黛你这是怎么了?”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抬起右手替她将被风吹散的头发挽到耳朵后面,又疑惑的问道,“是不是你姐夫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你了?”
“对,他抢走了我的阿姐,还让阿姐在乎他比在乎我多,我不喜欢这样的姐夫。”
“傻黛黛,这怎么好比较,一个是夫妻之情,一个是姐妹之情,都是一样的重要,当然......”她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若非要做个比较,还是我的黛黛最重要。”
孟九思像个孩子似的露出了笑容,可心情却是沉重的,她慢慢伸手轻柔的摸向她的肚子,眼里无限温柔:“阿姐,你说你肚子里的小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
孟九安温柔笑道:“太医诊了脉象,说像个男孩,其实不管男孩女孩我都一样喜欢,只是婆婆和夫君更喜欢男孩。”
“可以想见,你婆婆和姐夫都是重男轻女之人。”
还不是一般的重男轻女,是极度重男轻女,前世,娇娇一生下来郭氏和曹鸿煊就百般嫌弃,所以曹鸿煊后来还是违背了誓言纳了妾,她不知道那个妾是不是百合,反正那位妾室入府不久就诞下一位男孩,从此后,整座曹府除了阿姐就更没有人真心心疼娇娇了。
她一下子握紧了孟九安的手,言之切切道,“阿姐,你都怀了身孕了,你婆婆还指使你做这做那,实在太过分了,要不你跟我回府,我保证将阿姐和阿姐肚子里的小宝宝照顾的好好的。”
“黛黛,你又说什么傻话?”孟九安只觉得今日孟九思情绪有些不对,心中更加疑惑,“身为媳妇,孝顺婆婆本也是份内之事......”
孟九思打断道:“是份内之事,但身为婆婆也不能做得太过,阿姐,你就是脾性太好了,我从来没见过哪家婆婆指使怀孕的儿媳妇一天到晚做这做那的,阿姐......”她摇了摇她的胳膊,“你就跟我回家嘛,不要再待在曹家做个受气包了,如果让爹爹知道,他也会心疼的。”
孟九安无奈的笑道:“我的好黛黛,我知道你是为我报不平,其实我很好,真的,黛黛,你不必为阿姐担心,而且你姐夫一向待我和睦......”
提起曹鸿煊,孟九思一肚子气,她也不敢直接说百合的事,只问道:“你说姐夫待你好,那在南陵时,阿姐你怎会动了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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