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摇摇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韩家世代为官,如何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只是......”
“只是什么?”孙祥问道。
韩青看了一眼远处,缓缓道:“只是这蒲阴陉小路众多,仅靠我们手中的一万多人,想要阻拦也先,难度实在太大。”
孙祥是文官,不过常年监军,对于军事也有所了解,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不过既然朝廷信任你我二人,我们自然要尽力守御,不让瓦剌骑兵一兵一卒入关。”
韩青也是点点头,道:“好在如今这山中小路已经被咱们堵得七七八八了,只需派遣一些兵卒看管即可。”
孙祥很认可他的话。
这种办法是前阵子他和韩青一起商量出来的,并且已经上奏给了朝廷,算是尽心任事的一种表现。
朱祁钰还特地下旨表扬了他们。
不过刘深在旁边插了句话,道:“岳谦岳大人还打听到,也先派阿剌知院从宣化方向入寇,估计这几天正在攻打居庸关。”
“另外,蒙元大汗脱脱不花则是派两万人偷袭古北口,意图从北面入关。”
孙祥听到刘深的话,眉头皱了起来,道:“居庸关乃是天下雄关,兵多将广,向来阿剌知院打不进来。”
“就是不知道古北口那面能否守得住。”
韩青惨笑了一下,道:“孙大人还有心思管别处,咱们还是先守好这紫荆关再说吧!”
孙祥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远远看到一支瓦剌骑兵缓缓行来,身后还带着蒙古人着名的攻城武器——回回炮。
见到也先来攻城,孙祥立刻精神一振,对着身边的侍卫道:“瓦剌来攻,传令备战。”
侍卫立刻跑到城楼内的大鼓旁边,咚咚咚地敲了起来。
大明的另一边,居庸关下。
巴图特部已经开始了攻打居庸关的军事行动。
一块块大石头被回回炮抛向居庸关方向,居庸关上则是以投石机回应。
双方的士卒都有损伤,惨嚎声传遍了关上关下。
阿剌知院看着远处的战事,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冷冷地板着脸,对身边的赛罕王道:“派你来我这里监军,太师真是有心了。”
赛罕王没接他的话头,笑着道:“知院大人,既然答应了太师的要求,您就要做到。”
阿剌知院冷冷地看着他,道:“当初我是答应了太师的要求,不过太师也说了,我巴图特部只需佯攻,吸引明国注意便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需要攻打居庸关这样的大明关隘。”
赛罕王笑着答道:“虽然是佯攻,但是也是要攻的,知院大人不会以为只要兵临城下,明国就会把军队往这面调派吧?”
阿剌知院被赛罕王的回答噎了一下,气愤道:“那也不需要像现在这样,以我瓦剌勇士的性命去填满居庸关的城墙!”
赛罕王对于阿剌知院的气愤视而不见,依然赔笑道:“既然知院大人答应了太师的要求,那您自然要做到。”
“不真的攻打一下居庸关,明国怎么会相信太师是想从居庸关入关,而不是从紫荆关入关呢?”
阿剌知院看着远处正在靠近居庸关城墙的瓦剌骑兵们,叹了口气道:“是啊。”
赛罕王满意地点点头,没再继续说下去,扭头接着关注远处的战况。
攻城行动打了一整天,瓦剌骑兵们虽然英勇无比,弓马娴熟,不过面对墙高城深的居庸关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丢下了上千具尸体,乱七八糟地倒在居庸关前面。
夜晚,阿剌知院得到了今天的伤亡汇报,心中无比疼痛。
他对于也先的算计很清楚,无非就是借用明军的手来削弱他的实力,等到时机成熟,也先必然会派人来干掉自己,强行接管巴图特部。
不过也先现在是瓦剌部的大头领,北元的掌权者,连大汗脱脱不花都要退避三舍,他阿剌知院也没什么办法硬抗也先的压力,只能是暗中对抗,阳奉阴违。
看着前来汇报的族人,阿剌知院只能淡淡地道了声:“知道了。”
族人看着他,满脸气愤地道:“首领,不能再这样打了。”
阿剌知院知道他的意思。
今天一天,上千族人倒在了居庸关的城墙之下,还有上千的族人受伤,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马上要来的冬天。
而这些损失,原本都是他千方百计避免的。
不过阿剌知院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淡淡地道:“这是太师的命令,咱们今日只是试探,明天就不会这样打了。”
族人没说什么,行个礼便出去了。
阿剌知院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明天只是佯攻,也只能是佯攻,即使赛罕王逼迫,他也不会再退一步。
次日,瓦剌大军再次集结,缓缓出了营寨,开往居庸关方向。
到了居庸关一里之地,瓦剌大军停止了前进,架起回回炮,开始慢慢悠悠地往居庸关城墙上丢起石头来。
赛罕王仍然跟在阿剌知院的身边,看着巴图特部的行动,心中开始不爽起来。
临行前也先曾经吩咐过他,一定要让阿剌知院真的攻打居庸关,一方面是减少也先大部队的压力,另一方面也是削弱阿剌知院的实力。
这次攻打明国,阿剌知院不愿意随行,还是也先灵机一动,交给阿剌知院一个佯攻的任务,这才算是勉强把阿剌知院骗了过来。
所以,也先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不让人有机会挑战,就必须在瓦剌各部中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这次攻打明国,就是也先提高自己地位的举措之一。
不过他对于阿剌知院的想法很是了解,无非就是想保存巴图特部的实力,只是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允许。
也先走蒲阴陉攻打紫荆关,再顺利也会有所损失,而阿剌知院如果真的保存了实力,那此消彼长之下,阿剌知院和他的差距就会缩小,这并不符合他维持平衡的原则。
因此,赛罕王必须想方设法地逼迫阿剌知院全力攻打居庸关,消减巴图特部的实力。
于是,赛罕王脸上露出不满之色,对着阿剌知院道:“知院大人,回回炮今天已经投了一个时辰的石弹了,城墙有所损毁,您该下命令攻城了吧?”
阿剌知院平淡地看着他,道:“太师的命令是佯攻明国,昨日我巴图特部已经攻打了整整一天,今日就没必要继续强攻居庸关,只需要吸引明军注意便是。”
赛罕王摇摇头,道:“不过只是投掷石弹,并不能对明国造成压力,还是强攻一下的好。”
阿剌知院面色转冷,语气生硬地道:“赛罕王,这里是巴图特部,不是太师大营,你还是不要指手画脚的好。”
“我指手画脚?”赛罕王怒道:“阿剌知院,太师派我来监军,就是希望我与你一起指挥,给明国造成压力。”
“你说我没有权利指挥,难道说巴图特部不是瓦剌的部族之一么?”
阿剌知院冷笑了一下,指着不远处的大军道:“要不你去传个令试试?”
赛罕王立刻熄火。
他知道,阿剌知院才是巴图特部的首领,自己没有权力指挥巴图特部,巴图特部的人也不会理睬他的命令。
不过他还是不甘心,继续道:“太师的命令是吸引明军,知院大人这么做,是吸引不来明军支援的。”
阿剌知院知道他认怂了,轻蔑一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二人话不投机,赛罕王没有再回答,和阿剌知院一起看着远处的瓦剌士兵慢慢悠悠地继续用回回炮投掷石弹,半晌才会发射一颗,砸在居庸关坚固的城墙上,碎石纷飞,却没有对居庸关造成多大的伤害。
不一会儿,几个石弹从居庸关内飞出,直奔瓦剌军阵,瓦剌士兵纷纷躲闪,阵型一时间大乱,用了好一会才缓缓恢复。
就在阿剌知院出工不出力,拖着赛罕王的时候,紫荆关这面却是战火连天。
城墙之上,副都御使孙祥急切地指挥着弓弩手们,拼命地往城外射箭,支援外面正在拼杀的韩青。
早上,就在士兵们刚刚起床,正在吃早饭的时候,瓦剌骑兵趁着天还没亮的时候悄悄靠近紫荆关城门,突然加速冲了过来。
好在值守的兵丁发现得早,立刻敲响战鼓铜锣,通报瓦剌来袭的消息,召集城墙下的士卒防御。
不过这会士卒们正在吃饭,在自己岗位的人数还不足十分之一,韩青没办法,只好挥舞着帅旗召集一百多名骑兵冲出紫荆关,以冲锋对冲锋,希望能堵住瓦剌骑兵的偷袭。
孙祥也是急急忙忙地冲上城头,指挥着城墙上逐步到位的士卒准备弓弩箭矢,从远处支援韩青的骑兵。
这一战从早上一直打到了晚上,韩青一百多骑兵在城墙守军的弓弩支持下横冲直撞,纵横驰骋,所向披靡。
不过瓦剌大军人数太多,韩青一时不慎,冲得有点远,结果陷入了重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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