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德胜门。”黄兴一勒缰绳,向着德胜门逃去。
那面有目前兵力最强的孙镗和范广镇守,昨天又大胜过瓦剌中军,眼下士气高昂,战力不俗,只有逃到他们那里,才有机会活命。
尾随他逃跑的步兵士卒见他没有叫开西直门,知道自己更没机会,只得追着黄兴,一直向德胜门方向逃去。
这会儿朱祁钰正在宫中,与自己的核心管理团队一起关注着彰义门的战事。
“报,瓦剌人已经开始进攻,王将军和武将军正在率军抵抗。”
“报,我军成功阻敌于彰义门外,战事平稳。”
“报,武将军开始反击,瓦剌人伤亡惨重,已经逐步后退。”
好消息一个个地传来,吏部尚书王直紧锁的眉头也舒缓开来,微笑着对朱祁钰道:“陛下,于尚书指挥的还是很不错的,想来这次也先也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朱祁钰点点头,道:“应该如此,于尚书果然是国之柱石,当赏。”
“王尚书现在就可以思量一下,战后应如何赏赐于尚书了。”
王直笑着答道:“于尚书老成谋国,睿智善战,如今又立下大功,老臣建议加少保,以彰显陛下洪恩。”
“少保?”朱祁钰想了一下,道:“三孤是否低了些?”
“那陛下的意思是?”王直问道。
在他看来,三孤之一不算低了,再加的话,就只能是太子太师这种的三公了。
虽说这次于谦立下滔天大功,但是也不太好用三公这种荣衔,毕竟三公是正一品,向来是加封武勋的,文臣里只有李善长一人得到过太师的加封,剩下的清一色是英国公和魏国公这类的武勋,而且李善长也没得到什么好结果,洪武二十四年因为隐瞒胡惟庸谋逆之事被太祖赐死,给于谦加封三公,着实有些不合适。
三公不能加,那就只剩下三孤了。
按照正常来说,太子少保这种荣衔,很多也都是给那些快要告老还乡的六部尚书加上的,算是一种皇帝对臣子的赏赐,眼下朝中就没有加三孤的文臣,最后一个还是正统十一年去世的杨溥。
不过朱祁钰居然有自己的想法,王直还是不好直接反驳,那样在外人眼里他就成了曹操那种的权臣了,这对于意图死后留个好名声的王直来说着实不好。
朱祁钰想了想,道:“要不加个太保吧。”
他不是很懂三公三孤这种加衔的规则,随口便道。
王直缓缓道:“老臣以为,三公略高了些。”
“王尚书何出此言?”朱祁钰疑惑道,难不成这老家伙嫉妒于谦立功,怕他压过自己?
不过又看了看头发已经花白的王直,心中就把这个想法排除掉了。
王直今年都七十了,按理说早就应该告老,回乡荣养了,即便朱祁钰不放他走,估计也干不了几年了,他会担心这个?
只听王直缓缓道:“自太祖立国以来,文臣中三公只有一人得到过,那就是开国丞相李善长,余者皆是三孤,若陛下给于尚书加三公,臣恐怕朝议不过。”
“况且,三孤已是从一品,若是给于尚书加正一品的三公,想来他也不会接受的。”
听到只有开国功臣李善长得到过三公的加衔,朱祁钰便理解了王直的意思,点点头道:“那就少保吧。回头朕会下旨,朝议就不必了。”
“谁有意见,等他立下同样的功劳再和朕说。”
王直顿了顿,没有继续劝谏。
朱祁钰毕竟是大明天子,口含天宪,他身为臣子不好总是劝阻。
更何况他岁数也不小了,礼部尚书胡濙岁数更大,他们一旦退下去,六部中也就是立下大功的于谦可以作为中流砥柱,给他加一个太子少保,对于凝聚文臣会有更好的帮助。
“那咱们再说说武兴和王敬,看看如何赏赐他们。”朱祁钰笑呵呵地道。
他们俩属于武将系列,眼下还都是都督,赏赐他们的话,只有封侯一条路,这事儿还是归吏部管,王尚书责无旁贷。
只是王直刚想说话的时候,突然一个小太监疾步跑了进来,禀报道:“报,彰义门战报。”
“说。”朱祁钰立刻制止王直,等着小太监汇报。
小太监跪在地上,颤声道:“于尚书遣人来报,彰义门大败。”
“大败?”朱祁钰疑惑道:“是瓦剌大败吗?”
小太监把头死死磕在地上,颤声道:“回陛下,是我军大败。”
“什么?”朱祁钰一下子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怒道:“刚刚不是还说,瓦剌人伤亡惨重吗?为何却是我军大败?”
“小的不知。”小太监吓得差点摊到地上。
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不想来,只不过当时没有其他人,只能硬着头皮进来汇报这个坏消息。
王直这会儿脸上也不见了笑意,道:“陛下,让信使进来禀报吧。”
朱祁钰黑着脸点点头,道:“你去把信使领进来。”
“遵旨。”小太监双腿打颤,浑身乏力,摇摇晃晃地勉强站了起来,转身奔了出去。
朱祁钰一屁股坐会位置上,怒道:“武兴和王敬这两个废物,明明是好局面,怎么就敢大败?”
王直劝道:“陛下莫急,还是等信使来了仔细问问吧。”
“也只得如此了。”朱祁钰无奈道,不过脸色却越来越黑。
不一会儿,信使被带了进来,刚进门就听朱祁钰问道:“彰义门战况到底是怎么个样子?为何会先胜后败?快给朕说说。”
信使连忙回答:“启禀陛下,王都督和武都督原本打的不错,我军前排用火铳,后排用弓弩,压得瓦剌人喘不过气来,只是监军黄公公不知为何,突然率兵冲锋,导致我军军阵大乱,这才战败。”
这阵子宦官原本就是备受打击的阶段,他没有必要隐瞒黄兴的过失,反正这群太监属于人人喊打的货色,他上去踩一脚也是正常。
“这个狗东西!”朱祁钰怒道:“传旨,即可捉拿黄兴,交东厂处置。”
处置完黄兴,朱祁钰又问道:“你来之时,我军可还能坚持?”
信使摇摇头,道:“我来时军阵已经乱了,不少人都逃跑了。”
“武兴和王敬呢?”朱祁钰问道。
“这个,小的不知。”信使接着摇头。
朱祁钰摆摆手,让他下去,扭头对着王直等人道:“战事紧急,诸位爱卿随朕去阜成门,临阵指挥。”
“陛下不可。”王直没犹豫,立马跪下劝阻。
朱祁钰昨天就去了德胜门前线,后来又跑到了西直门,两次亲临前线,可差点没吓死一干老臣。
这要是朱祁钰也被抓走,那大明就亡了。
因此,今天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朱祁钰再去前线了。
胡濙等人也一齐跪倒,齐声道:“陛下不可。”
朱祁钰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只是这会儿心里焦急,不耐烦地道:“朕亲临是去鼓舞士气的,又不是要提刀上阵,为何不可?”
户部尚书陈循这会儿也在,劝阻道:“前线危险,陛下千金之躯,如今身系江山社稷,怎能亲临险地,若是有所闪失,怎对得起大明的列祖列宗。”
朱祁钰强压下脾气,反问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皇帝会在什么情况下御驾亲征?”
“非必胜之战不会亲征。”陈循毫不犹豫地答道。
他的意思是,彰义门是咱们败了,不是敌人,现在已经不是必胜之战了,你朱祁钰没必要亲自过去一趟。
朱祁钰看了他一眼,大怒道:“胡说,皇帝御驾亲征,除了必胜之战外,还有社稷垂危之时。”
“如今我军大败,瓦剌人就要打进京师了,你们还拦着我?”
“难不成真想看到靖康之耻再现吗?”
陈循立刻闭嘴。
他的身份虽然是户部尚书,但是名望远远及不上王直和胡濙,这种问题还是让他们回答的好。
果不其然,王直抬头答道:“陛下,彰义门那里有于谦于尚书,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虽然城外战败,但是守城还是守得住的,陛下没必要亲临。”
“久守之城,必有其失,朕要的是绝对守得住,不是你的想来。”朱祁钰彻底怒了。
“今日朕一定会去彰义门,诸位大人若是想拦,尽管试试。”
自从他登基以来,朱祁钰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王直等人顿时被镇住了,愣在当场。
“王诚,摆驾阜成门。”朱祁钰几步迈出房间,步撵也不坐了,快步向右顺门方向走去。
后面的王直等人回过神来,立刻跟了上去。
刚到右顺门,又见有人来报,我军战败,败兵向北逃去。
“向北?那就是西直门了。”
朱祁钰站住脚,想了一下,对着后面小跑着跟上来的王诚道:“不去阜成门了,摆驾西直门。”
这会儿王直等人也跟了上来,见朱祁钰要去西直门,连忙拦阻。
不过朱祁钰这次铁了心要去前线,谁劝都不听。
王直见实在是拦不住朱祁钰,只得同意,只是有一个条件,不能去西直门,而是去德胜门。
原因很简单,德胜门有神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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