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陈威已经没气了,狼兵们也没办法,这时候的他们也找不出一个可以统领自己的人,活着的人只得再次下水躲藏,一些没有地方的人,只得一哄而散,自己寻找生路去了。
等大火差不多熄灭之后,张軏这才带着人进了城,满城搜寻韦陈威和狼兵们的下落。
虽然自己的确是见死不救,但是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到的。
经过一夜的搜索,张軏一共只救出了七百多狼兵,剩下的近六千狼兵,包括统领狼兵的韦陈威,统统死在了这场大火之中。
事后统计,张軏惊讶地发现,近六千狼兵,至少有一半是死在兵器之下的,这就说明,这些壮人狼兵为了逃命,不惜与之前并肩作战的战友刀兵相见,争夺仅有的一点生存之地。
剩下的那三千狼兵,则是死法千奇百怪。
有的人是被活活烧死的,整个人都烧成了一团黑炭。
有的人则是被活活烤死的,不少人还散发着一股肉香。
当然,也有不少人是死在了房屋之中,应该是大火烧过来的时候只顾着搜刮财物,没有注意到大火已经蔓延到了自己附近,最终无路可逃,死在了自己发财的地方。
最有意思的是一个狼兵,他原本是藏在一个大水缸里的,不过也是他倒霉,一根点燃的房梁倒塌下来,砸倒了一个柜子,正巧压在大水缸上面,而房梁着是压在柜子上面,让他完全没有办法推开,接着又有几根大木也倒在了水缸周围,不断炙烤着水缸,最后将水缸里的水煮沸,将那名狼兵活活煮死在了水缸里面。
张軏虽然征战半生,但是也第一次看到这种死法,心中不免啧啧称奇,但是脸上还是充满了悲哀,当众宣布了安南人的罪行,并将那数百安南俘虏全部交给了狼兵处理。
狼兵们当即接受了那些俘虏,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面对这些一把火烧死自己族人们的俘虏,他们没有丝毫客气,直接便将这些俘虏全部杀死在了校场上,然后集体去向张軏请命,要求大帅立刻发兵南下,为自己的头人和族人们报仇。
张軏也没拒绝,只是以韦陈威阵亡为理由,以统一指挥下报仇机会更大为借口,将这些狼兵统统打散,分布在了各支卫所里面。
狼兵虽然不情愿,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只得同意下来。
至此,张軏终于从编制上彻底收服了这些狼兵,对完成朱祁钰的要求又进了一大步。
另一面,黎宜民统率大军一路南下,沿途收集各地兵力和百姓,一起裹挟到了北江城。
北江城虽然叫城,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大,人口不过数千,不过这在安南,已经算是规模不小的城池了,毕竟安南这地方没办法和大明比,就连他们的京城升龙也不过是十几万人的规模而已。
北江城知县得知谅山王大驾光临,立刻大喜过望,带着县衙的一众属官出城相迎,但是等他看到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顿时心中忐忑无比,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犯了什么错,被这位安南的大救星砍了脑袋。
对于如今谅山王的大名,他可是已经如雷贯耳了。
正是这位谅山王,在北征大军的统帅战死之时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以至于现在整个安南都在传说谅山王是安南的大救星,甚至私底下都有人在讨论,如果当年登基的是谅山王,他们安南还会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不过黎宜民却没有功夫搭理这些事情,他将兵力全部归于自己麾下,百姓则是丢在了京北城里面,准备等自己退到京北城的时候再行处置。
只是让黎宜民没有想到的是,安南朝廷这时候又派人过来了。
北江城县衙,黎宜民正率领一众将领拜见安南朝廷派来的钦差:“臣等拜见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阮文初淡淡道:“诸位都平身吧。”
众人起身,黎宜民笑呵呵地问道:“阮大人怎么来了?朝廷可是有什么旨意吗?”
阮文初却是没给黎宜民什么好脸色,直接回答道:“谅山王,下官是代表皇上过来的,皇上想要问问谅山王殿下,你为何要突然放弃谅山城,而且还是一退千里,直接退到这北江城来了?”
黎宜民顿时一滞,旋即黑下脸回答道:“阮大人是代替朝廷来向本王问罪的?”
阮文初却是毫不畏惧,直接点头道:“谅山王可以这么理解。”
黎宜民挺起身子,淡淡反问道:“阮大人,本王给皇上的奏疏里,可是写了为什么要退出谅山城,难道皇上没有看到吗?”
这回轮到阮文初一滞,连忙说道:“皇上自然是看到了,但是他并不理解,为何你要放弃谅山城这种险地,你手里又有足够的兵力,在谅山城抵御明军不好吗?”
黎宜民看了他一眼,倨傲说道:“此事我已经在奏疏中说过了,明军强悍,兵甲齐备,而我安南军是败军,光是在谅山城防守一日,就损失了近万的兵力,若是再继续守下去,未必能守多久,到时候北征军死光了,朝廷拿什么来抵挡明军南下?”
“还不如我直接率军南下,与升龙城合兵一处,彼此也有支援,总要比被明军各个击破更好。”
阮文初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立刻反驳道:“但是你的这种举动,仍旧是丢失了谅山城,朝廷上许多人都认为你能力不足,无法统领大军,希望你能将大军的兵权交给我。”
“什么?”黎宜民还没有什么反应,站在黎宜民身后的一众将领却是炸了。
他们都是亲历之人,眼睁睁看着的,是黎宜民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保住了他们的性命,还和明军统帅张軏打得有来有往,一个月取得的战果比黎察一年取得的战果都不差,就更别提那位突然过来夺权却被明军打得全军覆没、损失七万主力的廷上侯丁烈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能保住性命,靠的全是黎宜民的指挥,这才有机会撤回到北江城来防御,若是其他人的话,很有可能他们之中的不少人已经战死在文州了,所以,在现在的北征军中,黎宜民的威望不是一般的高,甚至都有些超过了当初带着他们杀到桂林府的名将黎察。
而且黎宜民撤离谅山城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留下后手,他已经派阮将军埋伏下来,试图用大火给明军来一把狠的,如果真的能成功,那他们击败明军的胜算就会再大上一分,这对于大军的军心士气来说可是极为重要的。
结果呢,现在朝廷居然派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过来,拿着黎宜民撤离谅山城的事情说话,只为了从他手里抢走军权,这种事情他们怎么可能答应。
一名将领当即质问道:“钦差大人,朝廷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只是因为撤离谅山城就要处置谅山王?”
阮文初瞥了他一眼,对着黎宜民淡淡问道:“谅山王,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官代表皇上而来,什么时候一个区区的都虞候都可以随意质问本官了?”
“你!”见阮文初看不起自己,那名将领顿时就要发飙。
黎宜民却是头也不回,简单一抬手,阻止了那名将领发飙,然后对着阮文初说道:“钦差大人不必见怪,军中之人都是这样,脾气暴躁,看到错误就一定要指出来,所以有所冒犯,还望钦差大人不要怪罪他。”
阮文初见状,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他没想到,黎宜民现在在军中的威望居然这么大,原本他还以为黎宜民会像遇到丁烈那样没有什么底气,只要自己一到就会乖乖交权呢,谁知道这个谅山王居然在军中取得了如此大的威望,这下子可就麻烦了。
阮文初为了夺权,只得退了一步,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既然是军中之人,那就算了吧,从今往后我们还要一起共事,本官怎会计较这点小事。”
一众将领全都黑着脸看向他,没有一个人出声。
黎宜民却是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问道:“阮大人,朝廷这是肯定要将这军权拿走了?”
阮文初立刻点头道:“没错,皇上希望你尽早交出军权,作为交换,他会再给您一块封地。”
“是皇上希望我交权?还是太后希望我交权呢?”黎宜民突然冷声质问道。
阮文初被他的问题吓了一跳,连忙道:“自然是皇上希望你交权了。”
黎宜民这时候却是突然笑道:“既然皇上希望我交权,那我就交权好了。”
然后又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但是今后大明再打过来,朝廷需要我统兵的时候,皇上下旨就不够了,需要太后亲自出面请我出山。”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阮文初顿时大怒。
阮太后是他的亲姑姑,如今阮氏一族的定海神针,阮文初怎能忍得下这口恶气。
黎宜民依旧是语气冰冷地说道:“若是她不愿意出面,那本王宁愿看着大明攻破升龙城,反正如今的皇帝是她亲儿子,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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