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千手,也就是赌坊里面的赌术高手。
当赌坊里遇到了一些同样具有高超技艺的老赌客之时。
为了防止这些老赌客出千或者赢个不停,这些千手就会亲自出马。
一如现在的场面。
齐长春以一个筹码赢到如今,已经翻了一千多倍,且把把满注。
若是再放任齐长春赢下去,只消几十把,就可以滚起来一个天文数字。
因此,长虹赌坊的千手出马了。
他不得不出马了,再不出马,家都得输个底掉!
千手。
曾经的赌徒,也是这样的角色。
当时的他,是整个巫城的第一千手,颇负盛名,对于这些千手的了解,自然是异常深厚的。
因此,齐长春对于瘦削光头男人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
“我们,赌一局?”
瘦削光头男人双眼狭长,直勾勾地盯着齐长春,他在审视齐长春。
新点子,从前一次都没瞧见过。
是过江龙?还是纸老虎?
一赌便知!
“好啊,赌什么?”
齐长春爽快答应。
“自然是赌点好玩的。”
瘦削光头男人说完,走到一处赌桌之后,将三个骰盅一字排开。
又从旁边的鱼缸中捞出来一个指盖大小的小乌龟,摆放在其中一个骰盅里:
“老把式想必朋友也玩腻了,今天咱们就玩点新花样如何?”
“此玩法名为猜乌龟,乃是我长虹赌坊多年前一位前辈所创,玩法简单,却颇为有趣。”
“我将这乌龟放入骰盅之中,一番移动,你若能点出最后的乌龟在哪个骰盅,便算是赢过了这一局,如何?”
“有意思。”
齐长春笑了。
因为这位瘦削光头口中所提到的前辈,就是他妈的赌徒。
“既如此,那就开赌吧。”
齐长春推出了手上的筹码,依旧是下满注!
瘦削男人微不可察的笑了笑。
上钩了!
这玩法看似简单,可其内却暗含乾坤。
骰盅停留的位置有机关。
只要骰盅停下,便可启动机关,将原本的小乌龟回收,又在另一个骰盅内放入一只形似的小乌龟。
这种新颖的玩法,可是坑了不少自视甚高的老赌客!
就在瘦削光头男人暗自得意时,齐长春又开口了。
“这种玩法还是第一次见,实是有趣。不过这小乌龟没有点儿标识,岂不是很容易认错?”
齐长春拿开了骰盅,将小乌龟放在手里。
嘶啦。
齐长春从怀中扯出一条小布条,把小乌龟绑住后又放了回去。
呵。
赌徒不由得腹诽道:在老子门前玩阴的,跟关公门前耍大刀有什么区别?
这玩意就是他发明出来坑人的,又怎么可能没有想到如何破解?
作好了标记,那骰盅之下的机关自然也就成为了摆设。
否则明明放进去的是有布条的小乌龟,后面却变成了另外一只,不就明摆着是在出千?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长虹赌坊还不至于自己砸自己招牌。
更何况,出千一旦被坐实,那可是要剁手的!
眼瞅着齐长春细致的帮小乌龟绑好布条,瘦削光头男人的脸色不自然的阴沉了下来。
遇到行家了。
还是说,有内部人把赌坊内的布置说了出去?
无论真相是哪个,都不是好消息。
事到如今,若是弃而不赌,反而落了下乘。
灶台、柴火都已经准备好,若是不点火,只会惹来猜疑。
“那我可开始了!”
手掌握住骰盅,即便是被识破了布置,瘦削光头男人依旧有信心赢下这一局。
能成为长虹赌坊的千手,那必然不是泛泛之辈,其本身的赌术,皆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啪!
只见瘦削光头男人俯下身子,双手搭上骰盅,双眼如同注视猎物的猛兽般,与齐长春对视着。
这是一种常见的干扰手法,通过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干扰对手。
在这种考眼力的时刻,哪怕只是晃神一瞬,那就奠定了败局。
“从我第一次接触赌术,练的就是摇骰,前辈们说,干我们这行,关键是手要快!”
一边不断加速移动着骰盅,瘦削光头男人一边开口道。
他在引诱齐长春分散注意力,见齐长春无动于衷,依然没有停下攻势,反而愈发话痨起来。
“自我九岁起,每日对此术勤加练习,如今十年功成,已可瞬息之间穿花摘叶,朋友,你可要瞧好了!”
光头男人的动作越来越快,嘴中吐露字眼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这种极致的反差带来了一种令人不适的观感,平常人很难不被分散注意力。
而放慢语速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拖延时间!
人的身体是有规律的,正常人眨眼的频率大概在三十息一次,而经过训练的老赌客儿,可以将这个时间延长到一百息。
显然,瘦削光头男人的各种基本功极为扎实,对这些细节处理的一丝不苟。
只要齐长春眨眼,哪怕只有一次,他都不可能知道最终小乌龟到了哪去!
很快,一百息的时间过去,光头男人的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在如此极端的转换速度下,他的双手已经极为疲惫,实际上,到了这个时刻,他已经不自觉的减慢了一丝速度。
可他依然不敢放下骰盅,因为对面的那个小道士,到了这个时候依旧没有眨动哪怕一下眼睛。
一次。
哪怕一次,都没有!
终于,光头男人感受到自己的一只手不自觉的抖动起来,这是肌肉痉挛的前兆!
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到了,再继续下去,恐怕连骰盅都抓不稳。
刷刷刷!
三声轻响,三个骰盅都稳稳停了下来,工工整整摆放在左,中,右三个位置。
“是左边吗?”
“不对,我怎么感觉是右边?”
“你们那是什么眼睛,明明是中间才对!”
……
“今天能看到五哥的手段,果真是名不虚传啊,这手速,再给我十年也未必能赶上……”
“还十年?真能吹,给你十辈子,你能赶上吗?”
随着瘦削光头男人停下动作,人群中一下子爆发出激烈的讨论声。
显然,这位瘦削光头男人就是张麻子口中的五哥,在巫城名气不小。
由他亲自参与的赌局,自然是能引起不小的轰动。
齐长春心中暗暗记下:原来这就是那所谓的五哥,怪不得透着一股阴狠的味道。
目光平静的扫视着三个骰盅,齐长春却并未开口。
一直等到身后的讨论浪潮声沉寂了下来,齐长春才缓缓将目光移向左边的那个骰盅。
在五哥略显希冀的眼神中,齐长春缓缓开口:“不是这个。”
紧接着,齐长春将目光转向右边的骰盅,轻轻的笑了起来:“也不是这个。”
最终,齐长春将目光转向中间的那个骰盅,下巴轻点示意:“王者居中,我选中间,开吧!”
骰盅打开,一只已经被摇晃得四脚朝天的小乌龟绑着布条,静静仰躺着。
哗啦啦!
揽过大把筹码的声音,是如此悦耳。
齐长春的筹码从一千零二十四变成了二千零四十八,等价换算成银两,这就是足足二千零四十八两!
十一把,仅仅是十一把赌局,不用辛勤劳作也不用出卖身体,仅仅是十一把,就让资产翻了两千多倍!
谁不心动?
哪怕是齐长春这个从前对赌嗤之以鼻的人,此刻也感到一阵惶恐。
要知道,他的本钱可只是一两银子,走进长虹赌坊还不到半天……
五哥低下头来,早在开骰之前,他就知道了结局。
在他摇骰的过程中,齐长春没有眨动过哪怕一次眼睛,也没有因为他的言语分心过哪怕一丝。
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高手过招,方知深浅,只是这一场赌局,五哥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失敬了!”
五哥抱拳,作势就要离开。
但齐长春哪会这么放过他?
“这位朋友,是你来找我玩,如今才赌了一局,就要离开,是不是不太合乎礼数?”
此话一出,五哥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只得重新转过身来,跟齐长春再次对垒。
“上一次是你摇骰,这次换我来如何?”
齐长春说完,双手已经快速翻飞腾跃,若游龙踏雪,又似秋风席卷,那双手转圜的速度,何止超过了五哥一倍?
“完了……”
这是五哥的第一个念头,但随即他涌现出一股不服输的心态。
既然看不清,那就靠听!
要知道,他听骰的功夫,那也是一流水准!
……
半刻钟后,五哥瘫软在地,浑身冷汗。
他连输了四把!
加上之前输掉的一把,那就是五把。
听起来好像不多,但在齐长春每一把都下满注的情况下,如今齐长春手中的筹码,已经来到了三万二千七百六十八两!
这么多钱,卖了他都赔不起。
“怎么样,再赌一局?”
齐长春的身子整个俯在了赌桌上,笑呵呵的看向已经吓破了胆的五哥。
明明是很随和从容的笑意,可此刻,五哥只感觉这笑意中藏着吞人噬骨的恶意。
“不……不……不来……了……”
五哥颤颤巍巍,连话都说不清了。
“三爷来了!”
恰在此时,人群自动分为两排,为来人留出一条宽敞道路。
毒蛇帮帮主,秦三爷,来了!
“不知是哪路英雄好汉,又何必为难小辈,想赌,我秦三奉陪便是!”
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充满了自信。
其锦衣玉袍,腰戴容臭,一张白净的脸上生着一双杏眼,看起来如同哪家豪族的富公子般。
“三……三爷!”
六神无主的五哥目光一振,仿佛看到了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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