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衙役看着一个冒着青烟的铁疙瘩朝自己飞过来,猝不及防被铁疙瘩砸在脑袋上,脑门上当即砸出一个包,却无大碍。
“贼人黔驴技穷了,居然丢铁块?就这东西,能砸得死人吗?”那衙役愣了下。
另外一名眼疾手快的衙役从地上捡起一枚铁疙瘩,拿走手里看了半天,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只见火光一闪,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轰轰轰”一连串爆炸声响起,冲入院门内的衙役血肉横飞死伤惨重。
外面的人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他们只看到大院内突然闪烁过一道火光,接着就听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之前冲进去的衙役全部倒在血泊中。那些从未见过世面的衙役和佃户们一下愣住了,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敢贸然冲进去。
“快上啊!救出衍圣公,一个人赏银十两!”身穿一身鞑版官服,脑后却没有辫子,因为头上还留着头发,有的缘故,鞑版官帽上面被顶得高高的,显得不伦不类的曲阜县令孔贞堪挥舞宝剑吼叫着,见一群佃户还是不敢动,他焦急地加码,“你们这些泥腿子快上啊!杀贼人,斩首一颗十两银子!救出衍圣公二十两银子!”
但那些佃户们犹犹豫豫的没有动,斩首一级十两银子?里面的贼寇如此凶悍,冲进去,到底谁斩谁的首?他们只是普通的佃户,又不是绿营清兵,十两银子虽然不少了,可是也得有命拿啊,万一自己被贼人斩首了,难道衍圣公还会给家人抚恤不成?
至于救出衍圣公二十两银子,那就更扯了,衍圣公只有一个,谁能得到这个头功?冲在最前面的人肯定是得不到了,冲在最前面明摆着是送死啊,那就让别人冲在前面吧。
见佃户们顿足不前,孔贞堪急了,下令衙役们拿着刀和水火棍驱赶佃户。那些混乱的佃户们面面相觑,然后又很不情愿地回头,话说这县令大人毕竟官威尚在,于是手持锄头粪叉的佃户们再一次乱哄哄地发起了冲锋。
就在此时,里面突然传出一声响亮的声音:“乡亲们,你们世世代代受到衍圣公的欺压剥削,连饭都吃不饱,今天窜天猴替天行道,给乡亲们开仓放粮了!”
“开仓放粮?”佃户们都愣住了。
开仓放粮,无疑对佃户们最有诱惑力了,他们租种衍圣公家的地,虽然是好地,可是这些年年景不大好,交完地租之后,剩下的粮食根本就不够果腹的,这里的佃户青壮大部分都是天启末年和崇祯初年出生的,他们从记事起,几乎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大米白面,对佃户们有多么大的诱惑力啊,佃户们平日里吃的都是米糠麦麸,而且还吃不饱,逢年过节的,才能吃到一顿高粱米之类的。
自从崇祯初年以来,没有一年好年景的,灾害不断,佃户们已经多少年没吃过一顿饱饭了。所以当贼匪们说出开仓放粮的时候,他们一下就心动了。
里面的赵鹏继续蛊惑道:“各位父老乡亲们,窜天猴有令,吾等义师效仿闯王,所到之处皆开仓放粮,所有曲阜百姓,每家一石粮、一匹布、一只鸡、一斤肉,所有人都到仰圣门外等候领取。百姓无须顾虑尽可领取,更不用担心孔家报复。孔家已经投了建奴,还剃了建奴发式!估计孔夫子他老人家都不会认这样的不肖子孙!孔家不肖之后剃发易服,已为蛮夷,人人得而诛之!我窜天猴替天行道,特来铲除衍圣公家族!”
赵鹏说的这番话是太有诱惑力了,不仅有粮食,还有布,有鸡有肉的,鸡和肉,对于这些多少年来肚子里没有荤腥的佃户们来讲,是多么大的诱惑啊。
谷缍
这些佃户们也不知道从哪个年代开始,祖祖辈辈都租种衍圣公家的土地,地是好地,可是田租也高得令人发指,竟然高达七成之高!也就是一年到头,辛辛苦苦耕地所得收入,三分之二都被衍圣公家给拿走了,年景好的,还能勉强糊口,若是碰上灾年,一家大小就饿肚子了。
若是别的地方的佃户,在经历过乱世之后,生活多少还有些盼头,原来老的地主被杀了,他们的田地分给了佃户,佃户就变成了自耕农,只要够勤快,几代人积累下来,说不定能完成从农民到地主的翻身,有了钱,家里说不定还供出一位读书人,那就彻底翻身了。
可是衍圣公家的佃户日子却是一点盼头都没有,无论怎么改朝换代,分田地都没有他们的份,不管是金人打过来了,还是蒙古人来了,衍圣公还是衍圣公,佃户还是佃户。红巾军北伐,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也没有动衍圣公,衍圣公家的佃户还是佃户,一点都没变。
衍圣公家族,就是世世代代压在佃户们身上敲骨吸髓剥削的一座大山,几百年了,这座大山从来就没有倒下过,就连李自成也没动过衍圣公,估计是害怕圣人的威名吧。可是如今,衍圣公已经投了建奴了,还剃了一个建奴的发式,估计孔夫子都不会认这样的子孙了。
佃户们停下脚步,没有人冲入大院内去救咱大清衍圣公,孔贞堪见势不妙,大声吼叫,下令衙役上前弹压佃户。
可是就在此时,数十支弩箭呼啸而至,县令孔贞堪和十多名衙役眨眼之间全部被射成刺猬。
没有了人弹压他们,佃户们自然不会再去送死了,都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等候。
里面的声音再次传出:“各位父老乡亲们,你们速去仰圣门外等候领取,为了避免争抢引起混乱,本大王决定,明日一早,天亮之后立即开仓放粮!人人有份!”
佃户们老老实实地排着队,赶去仰圣门外等候天亮。
赵鹏安抚了佃户之后,又回到大成殿内,似笑非笑的看着孔胤植。
刚刚赵鹏说的话,孔胤植自然全部都听到了,他死死盯着赵鹏,只觉得自己心中在滴血。不过他还是没有彻底崩溃,自己的儿子知道的藏银地窖,只是衍圣公府这几十年来积累的银子,衍圣公家族自从北宋得了封号之后,六百多年来就从未向朝廷纳过税,也没有被泥腿子分过地,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银子都深埋地下。
所以正德年间,劫匪刘六刘七洗劫了衍圣公府,抢走了不少银子,却没有伤到衍圣公的根基,还有更多的银子深埋地下,都保存了下来。
这次劫匪来洗劫了衍圣公府,说要开仓放粮,也不就只损失了点粮食和猪羊吗?只要地契在手,还担心将来不能加倍的讨还回来?至于被抢走的这些粮食,就当成自己发善心了,给泥腿子们吃一顿饱饭吧,这笔账先记下来,来年给他们增加地租就是了。
赵鹏就像是知道孔胤植的心理一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得孔胤植头皮一阵发麻。只听到赵鹏说了一句令他最害怕的话:“衍圣公还想秋后算账是吧?您放心好了,既然投了建奴,那你们就无权享受朝廷赐封的土地了,地契自然是要全部烧毁了!”
此贼眼光好犀利,似乎能看出自己心里想什么。孔胤植盯着赵鹏,眼中充满了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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