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画屏这么说，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可烛泪总觉得今日的柳沉香与之前见到的十分不同，无论是从神态还是一言一行当中。

        “那她今日突然提及要进宫，应该事先你们都不知道吧？倘若平日里就是一介弱质女流不曾出过远门，又怎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京陵城内皇亲贵族家的小姐，大多都是依照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的，像姐姐和自己这般从小散养到大的女子有这般攀附的心愿并不奇怪，烛泪只是好奇一个未出阁的郡主怎会突然萌生入宫的想法。

        “对，今日她说的想法从前全然没和我们任何人说过，看父皇和母妃的反应他们也当是今日才知道，我也觉得好生奇怪。因为姐姐从小身体不好，所以父皇母妃唯一的心愿就是她能平平安安找个登对的好人家嫁了，即便他们从小让她学女工读女经，她好像也从未提出过什么明确的想法。”

        被烛泪诱导着说出这些，画屏心里的疑惑也增加了，她素来性格天真问题也不会想太多，可这样一分析自己也解释不通姐姐的行为了。

        “除非……除非她是看了什么东西受到了什么启发或者刺激，亦或是有什么人找过她，让她知晓了这么做的好处让她醒悟了什么。”

        在采撷坊捉鬼办案这么多年，烛泪依然本能地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她站起身很想冲到大郡主面前问清楚，可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

        “不行，我就算心有怀疑也不能这么冒失，倘若一切只是我多虑，那这么做只会在我和她本就针锋相对的关系上火上浇油。而就算一切真的有什么猫腻，我这样单刀直入就是打草惊蛇，不但达不成目的，还有可能被对方反将一军。”

        烛泪在院子里一边碎碎念一边来回踱步，绕了几圈就把柳画屏给绕烦了，天色在两人的沉默里渐渐变暗，院子里全部的光亮都靠那一盏灯笼。

        “喂，喂别转了晕死了啊我说你！门外有小丫头喊我们去用晚膳了，你听见了没听见了没啊！”

        烛泪想问题想得出神，浑然没听见远处隐约传来小丫鬟呼喊的声音，柳画屏狠狠地一把拉住她，胳膊上真实的疼痛感这才将她拉回现实。

        “嘶——疼死人了啊！！你个小丫头属老虎的吗，不知道拽人手下轻一点啊……”

        烛泪疼得龇着牙甩开画屏的手，她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听到小丫鬟的声音她打算熄灭灯自己出去丢画屏独自一人在这里，没想到自己刚转身这个小烦人精就又开口叫住了她。

        “喂！你要是心中有疑惑，不是应该去找司卿哥哥吗！和我在这儿问东问西有什么用……”

        对，这件事她是必然要告诉李司卿的，只是今日天色晚了只能隔日再议，她颇为纳闷地转身看向画屏。

        “二郡主不是素来不喜欢我和你司卿哥哥在一起的吗，怎的今日反倒还主动给我出起主意来了？上次生辰宴上你那番话我就觉得不可信，看你方才拉我的劲儿我还真以为那话只是说着玩玩儿的呢。”

        烛泪朝画屏歪歪脑袋，她终于明白叶文皓为什么喜欢逗她了，排除叶某人可能存在对她有某种特殊情感外，逗逗这容易急跳脚的傻丫头还挺解闷的。

        “我……我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做吗！为什么我就放心把司卿哥哥交给你了。”

        上回时间匆忙，烛泪确实没来及听这小丫头解释，不过今日既然主动又她开了这个口，烛泪也就认真听着。

        “不仅仅是因为母妃告诉我你救了我，还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过你，其实之前我找过司卿哥哥表达心意了，可他也和你说了一样的话。”

        好家伙，合着这柳府两个郡主都跟少军大人表过白啊，烛泪不仅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她看着画屏别扭又认真的神情在微光下明灭掩映。

        “他说，你该看清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谁，你该看清真正值得你爱值得你付出与守护的人是谁，你该找到那个和你双向奔赴的人。他也跟我提及了那个死蚊子……你们都当真觉得我喜欢死蚊子吗？你们都觉得……那臭不要脸吊儿郎当的死蚊子是我应当付出的人？”

        画屏娇小甜美的五官里头一回流露出这样迷糊的认真，即便光线昏暗烛泪也看出来这丫头微微红了耳根，她眼神里有一股倔强的执着，微蹙的双眉间流露着又矛盾又别扭的情感。

        “你上次跟我说，只有叶公子才能被你管教的心服口服，换作旁人来谁都收拾不了我，而司卿哥哥也跟我说过这样的话。真的是这样吗，从小到大父皇母妃从不会教我这些，我也不像姐姐那般喜欢读书识字看些话本故事，画屏真的不知道了。”

        柳画屏的声音有些失落，她自知虽看不惯姐姐但又没有姐姐知书达理懂得多看得多，这样困顿于情的问题她区分不清也无处求解，而她素来又最信任李司卿的话。

        “这样的问题，我没办法问父皇母妃，姐姐与我的关系不好自然不会教我，身边的小丫头们只比我更糊涂。你不是很厉害吗！眼下你又和司卿哥哥说着同样的话……难道真的是这样？真的是我从前搞错了？”

        看着可怜兮兮的画屏，烛泪就像在看一个自己的妹妹一样，这样安静无助的她也不是那么讨厌啊，烛泪交叠双手轻笑一声看着她。

        “傻丫头，你仔细想想那次，在被人拐走的那一刻你第一反应想到的谁？在你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陌生地时你最先想到的人是谁？再者，你换个角度再想想，除了亲人外谁受伤了你最担心？谁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无论怎样也要想着法子逗你开心？”

        烛泪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心下为叶文皓感到不值，可转念一想这两个人不都是糊涂人吗？她笑着抬头望向天空。

        “什么是爱人？爱人就是哪怕你欺负他千次万次他也不会还手，哪怕你们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拌嘴他仍会保护你，这才是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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