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意却又像无意一般，烛泪说到这里还不忘给予兰雁一句善意的提醒，只不过兰雁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半只脚才踏上马车的她听了这话赶忙又回过头看了看马车周围。

        “二姑娘，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呀！陛下毕竟是陛下，陛下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好在这里只有你我和车夫三人，倘若方才姑娘那话被人听去了，要是状告到陛下那里，那可真是惹了大祸了。”

        兰雁扯了扯烛泪的袖子，反过来提醒烛泪不能随意妄言，可烛泪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她懒懒地斜靠在车窗边掀起车帘看向窗外。

        “兰雁啊，人果真都是会变的，从前还没跟在我身边的你绝对不会和我说这样的话的，以前无忧无虑的你听了这话一定会和我一起调笑逗趣的。”

        烛泪眼睛里的光随着街两边的路灯变化着，时而显示时而明亮，可大部分时候还是消失的，兰雁看她摇摇头笑着闭上了眼睛。

        “时间会让一个稚气未脱的人成长成熟，比如你，也许也会让一个一身正义凛然的人误入歧途，脱胎换骨成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马车在黑夜里穿行颠簸，烛泪的语气里充满伤感与疲倦，分别之后她句句不提他，可又句句都是关于他的遗憾。闭上眼睛时，烛泪的眼前总是不断出现那张冰冷又有些虚弱的面孔，无奈之下她只能睁开眼，转移注意去看路两边零星亮灯的店铺与人家。

        “二姑娘，你也别想太多啦，兰雁变成熟难道不是好事吗？正是伺候在二姑娘身边所以我才学到了好多以前未曾学到的东西！”

        兰雁笑嘻嘻地拉着烛泪的手，跟在她身边这么长时间兰雁早就能看懂烛泪的心思了，她知道烛泪又在情不自禁为将军而感到难过，于是她立马想办法转移烛泪的注意。

        “况且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变的，二姑娘在我心中就永远都是那个能文能武乐观坚强的二姑娘。”

        “你呀，就你嘴甜会说话。”

        烛泪听了这话自然心花怒放，即便她听得出来兰雁这是在安慰自己。她笑着挑挑眉刮了下兰雁的鼻子，算啦，她安慰自己，遗忘毕竟需要一个过程。

        “确实不能想太多，也确实不能对自己太苛刻，慢慢来吧，所有事情都慢慢来。”

        收拾好糟糕的心情，烛泪重新扭头望向窗外，沿途许多幽暗的小巷里空旷无人，冷风习习入窗马车慢慢行驶向前。然而就在她放空发呆的片刻，烛泪忽然无意间恍惚瞥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同时随之而来的一股气味让她眉头紧锁脸色大变，瞬间所有烦恼的事都被她抛之脑后。

        “等一下……这感觉不对劲……停车！麻烦就在此处停一下车！”

        一旁的兰雁被忽然高声呼喊的烛泪吓了一跳，前面的车夫同样停到烛泪的声音，他及时地勒紧缰绳刹住马，好在车速不快马很快停下步伐。是鬼魅香！烛泪死死盯着那个巷子里的黑色身影，熟悉的刺鼻气味萦绕在烛泪的周围挥之不去，可隔着一段距离她又无法将那个身影看得真切。

        “兰雁，你就在此处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记得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马车刚好停在了一处小楼的旁边，巷子里的人无法看见马车上的情况，兰雁还没来得及问烛泪要去做什么，披好披风带上帽子的烛泪已经匆匆忙忙下了车。

        “二姑娘你去哪儿？！二姑娘你小心一点……”

        兰雁随后又说了什么，烛泪没有听见，她一心全在那鬼魅香与身影之上，本能的警觉让她忽视了外界其他声音。

        “这股鬼魅香怎会异常浓烈？与寻常小鬼的气味似乎又有些不同，虽说其中好像也混杂了一些寻常可以闻见的鬼魅香……莫非那个身影并非只有一只鬼魂在此？”

        烛泪慢慢从马车背后绕到小巷口，空旷的街道上没有路人，正因如此在这种氛围的衬托下，巷子里那个人影显得更加可疑。其实有鬼魂出现在此处并不离奇，但奇怪的是眼下这股气味相隔甚远却仍比寻常来的都要浓烈，烛泪皱着眉，她壮着胆子小步向前挪动。

        “……不好，有人！”

        “哗啦”一声，一阵无名之风吹过，烛泪赶忙挡住脸。那个身影像是被邪风击中一般，她直勾勾倒在地上跪地不起，而黑色身影披着的黑起风也在这时被吹落，身影之下的真人出现在眼前。

        “……敢问前方是何人？莫非是哪家小姐在此处停留？月黑风高巷子里没有灯，姑娘还是不要一个人呆在此处为好。”

        走到巷子接近了那个身影，烛泪总算是有些看清了，那人虽与自己一样披着披风戴着帽子，可透过那背影的身形烛泪依稀可以辨别出前方的人应该是个女子。邪风逐渐聚集在巷尾，慢慢形成了一团黑色的烟雾，烛泪一时间有些看傻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鬼魂出现在自己面前。

        “陈……陈姑娘……是我……我是沉香。”

        烛泪愣愣地站在原地，她想调取灵力退烟雾迷团却搞不清眼下的情况，好在那个黑色的身影终于颤巍巍转过身来，眼底发黑唇色深紫的柳沉香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大郡主？！不……柳国师，你怎会现在出现在这里？”

        隐约之间，沉香整个人似乎都在散发着一层薄薄的黑色烟雾，只是沉香自己察觉不到，一般人也看不出来有何异样。烛泪一时难辨鬼魂的真身所在，只不过到底救人心切，眼见着沉香身后那团黑色烟雾逐渐变大，烛泪没再多想不假思索的调出灵力挥手施法。

        “柳国师，你赶紧躲到我身后来，这里现在十分危险，我不想误伤到你！”

        烛泪手指翻飞，她轻轻点了点沉香的方向，一道粉色的光勾连起两个人的手腕，烛泪用力一拉便将还在犹豫的沉香拉到自己身后。沉香整个人似乎还在状况外，而烛泪已经飞升到半空与那团黑烟齐平，粉色的光如万箭穿心般扎入黑烟深处，光亮逐渐从烟雾的中心渗透出来。

        “海棠生境，天地取灵，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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