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不在的日子里，李府中依然一派冷冷清清的样子。初夏的阳光逐渐有些惹人冒汗，下人们也都各自懒懒散散的。

        “巧，织，司……”

        书房里，能听见潺潺细腻的流水声，李司卿一手摁着眉骨一手抚摸着宣纸上的三个字。

        “哎哎哎李少军，你等等你先别走，我有事要和你说，很紧急很重要。”

        李司卿闭上眼沉思，眼前就是在军械车前烛泪拦下他的场景。

        “什么事？”

        他刚想上马，就被烛泪扯住了衣袖。

        “那个……说之前先问问你，你觉得妖是好还是坏？对于祭妖这种活动，你有什么看法？”

        烛泪起先有些犹豫，她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什么闲杂人等了，她才豁出去一股脑问出口来。

        “嗯？”

        司卿被突然这么问，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看着她真诚的双眼，然后移开目光认真思索了一番。

        “妖，自然是分好坏的，它与人类与神族一样，拥有平等生活的权利。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利益剥夺他人的权利，也不能将任何一个事物一笔抹煞。”

        他顿了顿，然后重新与她对视。“所以，我自然不喜欢祭妖这种落后腐朽的活动。”

        “哎，这就好，知道了你的态度，这事也就好说了。”

        从一开始拦住李司卿，陈烛泪的心就一直悬着，此刻听了他这样一番回答，她自然也就放下心来。

        “你知道的，坊间有许多传闻，说祭妖活动抓这些妖都是采撷坊背后在操作，也是采撷坊宣扬了妖恶的观念。”

        烛泪越说越有些担忧，她皱紧眉头，“但是同为采撷坊弟子你也明白，师父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的！碰巧那天端午节，我和春三在江边听到了一点消息……”

        烛泪把这三个字，和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巧织司？”

        李司卿皱了皱眉，这个组织他从未听说过。“你的意思是，这背后是巧织司在负责捉妖？而流言中所说的采撷坊捉妖，其实是莫须有的事。”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陈烛泪点点头，眼神更加坚定。

        “而且，不仅仅这层意思，我还想……我还想端了这组织的老巢！”

        烛泪坚定的目光里有一丝少见的决绝，李司卿现在也能清晰想起她那神情。回过神来，他双手交叉于下颌，望着纸上那三个字，微微有些出神。

        “你一个人，怎么才能捣毁一个大组织？”

        他闭上眼睛眉头紧锁，努力思考着可行的对策。

        “所以……我这不是来你这里碰碰运气了嘛，看看你愿不愿意帮我想想办法，想想有什么比较好的对策……”

        “桑周！”

        今天没有训练，桑周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晒着太阳打着盹，虽然意识已经在与周公相会了，耳朵还是很灵敏很清醒的。

        “嗯……嗯少军你叫我啊……”

        桑周迷迷糊糊的，本能逼迫他努力挣扎着坐起来。还没等他完全醒透，李司卿已经自己走了出来。

        “桑周，立刻备车马，我去一趟叶府。”

        桑周一听，少军有要事吩咐，他赶忙强打精神站起来，对他行了一礼。

        “是，少军，属下这就去办。”

        他有些不明不白，但他也不得不服从。看着少军自己上了马车，桑周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挠了挠头。

        端午节过完，烛泪总算是有些闲暇的时间了，她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着闭渊匙和巧织司两件事，但有些耽搁了很久的事情又不能不去做。除了父亲平日里固定时间去梨园亲自照料照料，梨园大小的活许多都是由园园来处理的。他知道自己的大女儿做事靠谱，也放心让她来接手整个教坊司。

        至于二女儿陈烛泪，当初答应园园帮忙照顾梨园的承诺一次也没兑现。

        今儿一大早，陈园园就算好了时间有意无意经过妹妹的房间。

        “也不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有人在睡大觉啊。”

        烛泪其实已经醒了，就是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唉，当初同意留下秋翠可真是亏了，要知道当事人这般耍赖皮，我可不会答应。”

        闻见烛泪翻了个身好像没什么反应，园园便笑着继续补刀。刚好春三从远处走来，她便连带上春三。“你说是吧，春三？”

        春三突然被提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园园冲他意味不明地笑笑，他赶忙赔着笑脸配合。

        “是……是！大姑娘说的可对了！”

        “哎呀，春三你别吵……”

        又多了个人一起嚷嚷，烛泪终于忍不了了，她一把扯过被子蒙住脑袋，直接做起缩头乌龟来。

        “姐，你就让我再多睡一会儿嘛，好不容易有功夫睡懒觉了，我过一会儿再去梨园也行啊……”

        这种伎俩，烛泪从小到大耍多了，园园想都不用多想，一听就能识破。妹妹既然有了回应，她干脆接过春三手中的水盆走进屋子里，好脾气地放下盆，替烛泪找起衣服和首饰。

        “你啊你，这种借口用了多少次了还敢用？谁知道再这么让你睡下去，你还会不会去梨园了呢。”

        她边说边从衣橱里挑了一条橙粉色的裙子，伸手递到身旁的秋翠手里。

        “喏，秋翠姑娘，一会儿就给她换上这件，再配些母亲前段时间送来的首饰就行了。”

        “是，大姑娘。”

        烛泪躺在床上继续装死，园园吩咐完秋翠转过身看着她。

        “再过一个时辰姑娘们有一个演出，等着你过去帮忙啊！”

        “啊……”

        园园说完，便疼爱地笑了笑转身离开，春三见大姑娘走了才溜进烛泪的房间里，烛泪还在床上不情愿地哼哼。

        “我好困，我要睡懒觉……”

        “得了得了二姑娘，你快起来吧你。”

        他把手中的毛巾放下，无奈地叹了口气。“让秋翠替你更好衣洗漱完，赶紧去吃早饭。”

        被窝里的烛泪动了动，还想做最后的反抗，秋翠放下手中的活儿，冲无能为力的春三笑了笑。

        “你去忙外面的活儿吧，二姑娘交给我就行。”

        春三知道，秋翠做事向来让人放心，他看着那双饱含笑意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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