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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妥协

        过了一日,宛妤没有半分好转,贝勒府内的大夫也是束手无策。

        福全瞧着不对,劝玄烨还是请太医来医治,否则耽误了病情,就无力回天了。

        玄烨苦想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却没有一个人敢来贝勒府,不是避之不见,就是称病不出。

        显然,这是皇祖母的意思。这回她是真的动了气,非要逼着玄烨低头不可。

        一边是期望中自由自在的生活,一边是被他连累命悬一线的爱人,玄烨陷入狂暴的情绪中,在屋内仰头长啸,如同悲雁哀鸣,让屋外的福全、容若等人都忍不住替他难过。

        容若看着比他们都年长几岁的福全,鼓起勇气问道:“裕贝勒,你可曾对那个位置动过心?”

        福全一愣,瞧了他半响,这才郑重地摇了摇头。

        “就算可以娶赫舍里家的小姐,您也不愿意吗?”

        福全脸上的血色褪尽,但还是摇了摇头。

        “我们兄弟几个,撇开那几个小的,还不知事的不提,没有一个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我不行,也从来没有肖想过,你就不要再试探我了。”

        容若得到这个答案,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忧心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福全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自古以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会做出最恰当的决定。”

        他这话才刚落音,就见房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

        玄烨从屋内失魂落魄地走出来,身体僵硬得如同行尸走肉。

        他看了看容若,又看了看福全,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了他的决定。

        “起驾,回宫。”

        由于孝庄太皇太后封锁了消息,称玄烨生了病,自然不能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紫禁城。福全安排了他的马车,亲自将他送进宫去。

        再度走入乾清宫,玄烨只觉得满心疲惫。闹了这么一回,他终于了解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就算今日他真的能够逃出城去,也将永远活在东躲西藏,惶惶不安之中。

        “皇上,臣先去禀报皇祖母,您休息一会吧!”福全见他坐在龙床上一动不动,虽不忍心,但还是开了口。

        玄烨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他才刚转过身,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压抑着哭腔的声音:“替朕好好照顾她,一定要治好她。”

        他心知玄烨现在唯一惦念的就是宛妤,当即点头答应。

        福全刚到慈宁宫门口,便瞧见芳仪站在不远处朝着他来的方向张望。

        她瞧见了他,眼睛骤然发亮,立刻就奔了过来。

        “宛妤呢?听说皇上回来了,宛妤在哪?”芳仪向他身后看了看,没有瞧见等待的人,不解地问。

        福全面对她还是难忍心痛,一想到自己拒绝了可以娶她的唯一的机会,痛得呼吸一滞。

        虽然他们都忠于自己的家族和使命,谁也不欠谁,但他到底还是负了她,没有为他们的未来奋力一搏。

        他的确是不如玄烨的,至少玄烨为了宛妤可以放弃皇位,同样为了宛妤又放弃了自由。

        他真的不配喜欢她了。

        福全深呼吸一口调整情绪,然后回道:“她病得很重,还在我的府上。皇上回宫了,我想太皇太后一定会派人去医治她的。”

        芳仪得了答案,神色一垮,一边落泪一边喃喃自语:“怎么会闹成这样?”

        福全想要安慰她,手掌已经抬到她身侧,却始终没有落下去。

        他觉得自己不能跟她再待下去,否则也会忍不住学玄烨的样子,不顾一切地拖着她离开这里。

        福全退开几步,也没再打招呼,一转身往正殿走去。

        他没发现芳仪的眼神在那一刻黯淡下去,嘴角挂着绝望的微笑。

        福全进了正殿,意外地发现几位辅臣都在,太皇太后端坐在主位上,听着辅臣们讨论着皇上的病情,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她瞧见福全站在门口不知该进来还是退出去,立刻就打断了辅臣们的话,说道:“福全,你可是从皇上那里过来?皇上可还好?”

        福全心里咯噔一下,飞快抬头看了眼太皇太后的脸,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回皇祖母的话,皇上已经好多了,人也清醒了,太医说再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孝庄看着他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点赞许。

        “既然皇上已经清醒,众卿家就随哀家一同去探探病吧!”她说着,站起了身,率先往外走。

        几位辅臣互相对视了一眼,满心疑惑地跟了上去。

        鳌拜经过福全的时候,转头看了他一眼。福全心一惊,慌忙眨了眨眼,装作没注意的样子,将头偏向了一边。

        他心慌得不行,鳌拜的女儿可还在他家里待着,万一等会他想见见女儿,皇祖母可怎么将他应付过去?

        福全叹了口气,也快速跟了上去。现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这场闹剧能够顺利掩盖过去。

        回到乾清宫的玄烨在梁九功的服侍下躺在龙床上,任由这几日留守在这里的太医替他诊脉。

        他知道这都是皇祖母安排好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他不禁觉得有些讽刺,他那样自信满满,却如同孙悟空飞不出如来的五指山一样,最终还是回到这个华丽的牢笼。

        他瞪着床顶,眼神空洞,想起宛妤那样痛苦的样子,心里满是悔恨。

        早知结局如此,他就不该那样冲动,非但没有达到目的,现在还冒着可能会失去宛妤的风险。

        他现在真的迷茫了,未来该如何过下去,他一点期盼也没有了。

        当梁九功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太皇太后和几位辅臣来了,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睁着眼睛向上瞪着。

        孝庄瞧见孙子确实好好地回来了,一时百感交集,也顾不得什么,在苏麻拉姑的搀扶下快速走到床边坐下,拉着玄烨的手,抹起泪来。

        本还有些怀疑的辅臣们见这情景也不再多说什么,纷纷表达了一下关怀便告辞离开。

        孝庄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玄烨疲惫地开了口。

        “皇祖母,他们都走了,您也回去歇着吧!”

        孝庄面色一僵,本紧握着玄烨的手从她的手中滑落,然后就见他整个人都转了过去,背对着自己。

        孙子的这个举动让她更加难以接受,顿时老泪纵横,克制不住地呜咽起来。

        苏麻拉姑站在一旁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劝了,就让自家主子发泄发泄也好。

        这几日,主子面上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笃定小皇帝一定会知难而退,回来祈求她的原谅。

        可她万万没想到,小皇帝回来竟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不是因为想通了,不是因为吃不了苦,而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能够活命。

        那丫头简直就是受了一场无妄之灾,成了小皇帝抗争下的牺牲品。

        尤其是自家主子拿她的性命威胁小皇帝,就可以预想到现在这样决绝的场面。

        可是,不这样做又能怎样呢?国不可一日无君,他是主子亲自教大的孩子,在他身上投注了主子全部的期望。

        可惜这样的期望加上现实的束缚让小皇帝满心压抑,越是优秀越觉得自己毫无用武之地,久而久之便偏离了最初的抱负。

        苏麻拉姑又叹了口气,领着乾清宫众人一齐退了出去,将这个空间让给祖孙俩,希望他们都能够冷静下来,好好沟通一番,解开心结。

        她站在宫门外心神难安,有些担心宛妤的状况,一转头瞧见留守乾清宫的太医,当即便自作主张领着他一齐出了宫,去了裕贝勒府。

        福全方才跟着几位辅政大臣一起离开,先苏麻拉姑一步回到府中。

        府里的大夫正在宛妤门前来回走动,一见他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迎上去,焦急地说道:“贝勒爷,可有太医前来?宛妤小姐可真是耽误不得了。”

        福全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管家便引了苏麻拉姑和太医前来,让两人皆是一喜。

        一众人涌进屋内,床上的宛妤已是奄奄一息。

        诊了脉,扎了针,又开了药让下人去熬煮,太医这才回禀苏麻喇姑道:“小姐的病确实凶险,但是药物可医,难医的是心病。小姐郁结于心,对病情不利,若是灌下药还是不醒,便真的无力回天了。”

        苏麻拉姑也是着了急,坐到宛妤床边,唠叨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她双手合十摆在胸前,闭着眼念着经,祈求菩萨怜悯,让宛妤转忧为安。

        待她念完,药也熬好了,她让一名贝勒府的婢女将宛妤扶起,亲自给她喂药。

        一碗药溢出来许多,但也好歹喝了一些,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苏麻拉姑接替婢女的位置,将宛妤搂在怀里,像对自己的孩子那样。

        她在宛妤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告诉她玄烨已经回了宫,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告诉她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告诉她苦尽甘来的道理。

        她整夜都守在宛妤身边,直到天色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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