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思考的功夫，李郸道却是开了口：“无妨无妨！算起来纪侯爷如今也有八百多岁的阴寿了，能理解，能理解！”

        纪信听着这话却是脚步一顿，这语气，这态度，这话听着怎么看怎么像是来找茬的啊。好吧，纪信看见了这两个人的态度，也明白了这两个人是真的来找茬的了。

        跟着纪信到了城隍庙之下的阴间灵境，进了城隍府邸的大厅，众人落座之后，纪信才开口问出了自己已经疑惑了一路的事情：“殿下，灵官来寻我做什么？

        阴间阳间本不应该有所交集，哪怕殿下是龙子皇孙也不好破坏规矩啊。”这话倒不是假的，哪怕城隍爷就是谁谁家的亲戚，就算是爷孙，父子这种极为亲密的关系，按照阴间律法，城隍，土地这等鬼神也是不可以和阳间交集过深的。

        当然，如果这位城隍爷的后代是修行者，那就另说了。授箓的修行者已经有了神职，哪怕只是一个不入流的神职，却也算得上是在位的神，和鬼神交流那叫做互通有无，算不得阴阳逆乱。

        所以，纪信只说李郸道带着李世民见他不对，却也没说李郸道不应该来。

        李郸道摇头：“秦王殿下和贫道此来却是为了一件影响三界的大事。”

        “嗯？什么大事？”纪信嘴里问着，心里却是已经有数了，想也知道，这两位过来就是为了拉拢他，让他支持秦王登基的。

        他可是都城隍，名义上整个大唐境内所有城隍的总管，更是长安城的城隍，执掌长安城的另一个世界，要是他能够支持秦王，对于秦王来说那就真的是如虎添翼。

        纪信仿佛一瞬间心里有了底气，突然变得胸有成竹起来。

        看着纪信的变化，李世民在一边也没说话，神神怪怪的，他看着就好，反而是李郸道，年轻的有些过了头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贫道身为三界纠察灵官，纠察三界之不法。

        今日带着秦王殿下来此，乃是为了一件大事，这事便是……昨日，贫道随秦王车架进城时居然发现这堂堂长安城，大唐之首府，居然怨气冲天，而诸多侯府，达官显贵之家中居然也有冤孽在上，若非龙虎玄炁阻止，恐怕他们一个个都要家破人亡了。

        更别说那皇宫大院之内，贫道隐隐约约还听到了孩童的哭嚎之声，侯爷作为都城隍，可知道其中因果？”

        纪信听着这话，手都被吓得一哆嗦，赶紧开口说道：“哪里有这等事发生？灵官想必是看错了吧。”

        “看错了？不能够啊。”李郸道缓缓的抽出了自己腰上缠着的柳鞭，神情之中也带了几分玩味：“我这神通乃是天授，是和贫道这神职一同出现的，可得天地人三界帮助，普查三界一切气运。

        而且，贫道和秦王殿下说过之后，秦王殿下也查出了一些事，纪侯爷，是想要看看证据？还是先讲一讲其中的缘由？

        先说好，若是看了证据再说，那贫道就是过来兴师问罪，问纪侯爷作为都城隍却默许自己治下出现这等恶事的纵容，失职之罪！

        若是纪侯爷自己说呢，那或许便是受到此事背后存在施下的压力，不得不潜伏其中，以求未来拨乱反正！”

        纪信看着李郸道这信誓旦旦的模样，也是皱着眉头开了口：“灵官说笑了，本城隍什么也不知道，还请灵官打道回府，另寻他法吧。”

        李郸道看着还是不肯松口的纪信，也是沉默了一瞬，随后才说道：“纪侯爷当真要如此？”

        “哪里来的配合与不配合？本城隍就是什么也不知道！”纪信觉得李郸道不可能真的对他出手，而且就是对他出手了，难不成区区一个刚刚十岁，修行了没几天的小孩子还能打得过他？这里可是都城隍府！

        想到这里，纪信再次强调到：“本城隍什么也不知道，还请灵官离去吧。”

        毫无存在感的李世民在一边眨了眨眼睛，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而李郸道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双眼微微向上看去，果不其然，那个无人能够看见的“若智光环”正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辉，这位从汉高祖刘邦时代就已经做都城隍的纪信纪侯爷已经被“若智光环”影响了，忽略了很多事，比如说纠察灵官在查案的过程中是有权力对涉事神只严刑拷打的，比如他面前还坐着一位秦王李世民。

        他一个十岁的孩童不被重视也就罢了，但是他可是和秦王李世民一起来的，在李郸道开口说秦王李世民已经查出些什么的时候，哪怕纪信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也应该开口缝补两句。

        如果知道什么不想说，怎么也得提点一二，给秦王李世民一个查案的方向，结果就这么硬生生的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还要开门送客？

        活了几百年，怎么可能连这些事也不懂？打太极的手段这么次，是怎么在都城隍的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的？啧啧啧……这是失了智啊。

        李郸道叹息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本灵官也只能如此了。”说着李郸道手持柳鞭，正色说道：“纠察灵官李郸道，今奉天命追查人间以孩童炼丹之案，追查至此，都城隍纪信知情不报，今依天命将纪信收纳抓捕……”

        “等……等一下！”纪信一听李郸道这开始以神职请天命了，赶紧慌了起来，要是这事真的被李郸道以天命捅上去，天道运转之下，无论最后这事怎么样，他这个都城隍是别想做了。

        城隍本就是守护一方百姓的神只，而祂这个都城隍而是天下城隍之首，不仅要守护长安城中百姓，也要监察天下城隍，更有惩恶扬善，赏善罚恶的职责。

        对于炼丹这事，纪信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不想说，主要还是不想掺和进去，因为这事不止涉及到人间帝王，更关系到佛道两家之争，还同样关系到天庭地府两家权柄的变化。

        天庭之上，天帝久不出世，诸事都是由紫微大帝和中洞玉皇道人两位有资格争夺天帝的强者辅佐瑶池金母一同处理的。

        而地府之下，阴天子转世人间，后土皇地只不闻世事已久，幽冥之主权柄空悬，幽冥界中各方势力也各自为政。再加上人间皇朝更迭，地府之中李家先祖也带领李家人和追随李渊，李世民战死沙场的鬼兵鬼将们开创阴世皇朝，征伐前几代皇朝留下来的势力，更是复杂至极。

        他这个都城隍的位置上不上，下不下，受到了天庭，幽冥和人间界三界限制，一个不好就满盘皆输，根本不敢掺和这些大势力的变化。

        李渊用小孩儿炼制长生不老药的事，处处透露着一种诡异，他哪里敢掺和其中？所以对于所有的事，他都是知道当做不知道，不知道的还是没去探索让自己知道。

        这种做法已经算是渎职了，如今李郸道找上门了，而且还要把他的事捅上去，不管这事最后怎么处理，他这个都城隍都得受过。

        看着李郸道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纪信靠在椅子上，仿佛失去了气力一样开口说道：“我知道的真的不多，还请给些时间，让我想想从什么地方开始讲吧。”

        “不去，就从这长安城里的尚药局讲一讲怎么样？”李郸道开口笑着提醒到。

        尚药局可是给达官显贵奉药医病的地方，乃是救死扶伤之地，按理来说应该功德气运不少，但是长安城里的尚药局……龙虎玄炁之后满是血孽，业力，要说这里没问题，李郸道就敢把手里柳鞭吞了。

        只是，听着李郸道这话，纪信却是愣住了，不为别的，因为对于这事，他知道的也不多，也就到尚药局的部分，毕竟尚药局就在长安城里，作为都城隍，纪信自然能够感受到长安城里的变化，那尚药局下面有什么东西，他自然不可能不清楚。

        尚药局底下，被人开辟出了一方巨大的地下空间，依附着一方灵境，以此作为炼丹之地，没错，那些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就在尚药局地下炼制出来的，那些被抓来炼丹的小孩也大多在那里。

        李郸道都知道这些了，怎么可能……纪信无奈，看着李郸道手中的柳鞭，还是开口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了。

        听着纪信的话，李郸道脸色冷的仿佛结了一层冰一样，便是李世民听着也有点接受不能，战场之上虽然常见血杀之事，但是，纪信言语之中，那尚药局地下的残忍却远胜战场百倍。

        “他们都该死！”纪信话音落下，李世民就拍案而起大声怒斥道。

        纪信的目光看向了李世民，仿佛这功夫才想起了李世民的存在一样，看了看李世民，纪信就把目光转向了李郸道，李世民作为皇子龙孙，更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一身真龙气运磅礴比起李建成还要多几分。

        这位坐在他身边，就跟黑暗中的烛火一般显眼，结果他刚刚居然没注意，或者说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位的存在，所以说……李郸道这个十岁的纠察灵官……果然不简单。

        而且他手里那根搞起来由柳条编成的鞭子，也确实给了他一种不好的感觉，让他感觉到了危险，如此存在……

        李郸道听了这事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宜早不宜迟，不如纪侯爷点齐兵马，让秦王和侯爷阴阳两界一同出手，将那尚药局连根拔起怎么样？”

        纪信看着李郸道，嘴角微微抽搐，连根拔起，这位新上任的纠察灵官还真是敢说，把尚药局连根拔起？那尚药局可是受了皇帝封赏的正规衙门，里面的都是官员，哪怕是小厮，说不准也是吏。

        若是修行者也就罢了，毕竟是活人，受到的压制还好，他们鬼神，尤其是他这种本就是受到人皇敕封的鬼神，在官吏面前被压制的太厉害，连根拔起……怎么可能？

        等等，原来是和秦王联手？这还差不多，只不过，一旦和秦王联手拔出尚药局，就相当于和秦王站在了一起，站在了秦王一边……

        不过，一想到站在一边的李郸道，纪信还是怂了，帮忙，和这位秦王处好关系，未来还有很大的可能性，如果不帮忙，现在就得被这位纠察灵官安置……

        “既然如此，那便如此吧。”纪信叹气，最后还是和李世民与李郸道约定好了暗号，便看着两人匆匆的离去了。

        “这是要变天啊。”纪信再一次的叹气到，尚药局底下是个什么情况懂得都懂，而这件事背后最明显的主使者，就是那位李渊。

        秦王带着人马，也不和皇帝说一声就要攻破尚药局，把李渊用来研究长生不老药的地方连根拔起。

        前者，没有帝王的旨意，就攻打官方衙门，这不是要造反吗？

        后者，李渊如今年纪不小了，就指着这口药延年益寿，多活几年呢，把这地方拔了，那不就相当于不让李渊活？

        李渊怎么可能答应？这事发展下去，哪怕李渊明面上忍了，私底下也不可能让李世民好过啊，所以为了自己的好日子，李世民或许只能……

        纪信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里是什么围攻尚药局啊，这分明是为了造反逼宫，争夺皇位吧。

        果不其然，李世民的人都不是傻得，出了“若智光环”的影响范围，回忆之前李郸道的说法，心里都有数了。

        李世民大晚上临时召集人马的时候，众人都已经穿好盔甲，准备好了武器，甚至于都已经联系好了城外驻扎的军队，准备攻城了。

        而李世民很明显也明白了这一点，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本来留下的暗棋，一个个的被启用，仿佛有如神助一般，李世民的大军毫无阻拦进了长安城，直奔尚药局而去……

        “是不是有点太过顺利了？”李郸道跟着李淳风的身后，看着李世民带着人马和城隍的阴兵一同攻破了尚药局，俘虏了尚药局下的修行者。

        又提着那些人，带着大军直奔皇宫，然后，和李渊与李建成对峙，再加上最后的威逼百官，百官的挣扎小的可怜，最后李渊写下退位诏书，废太子，传位李世民，李郸道还是有点不确定。

        李淳风听着这话微微一笑：“顺利吗？那就对了！”若是不顺利，那他为啥还要和明玄子摊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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