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认错人了……”

        顾晓晓潜意识就是反驳。

        不仅仅因为面前这个人她完全没有印象，根本不认识，回来之前，她就在脑海之中排练过类似的场景……

        所以如今说起来，她是脸不红心不跳，半点说谎的迹象都没有！

        因为这样的场景，在顾晓晓的脑海之中，都已经上演过千百遍了！

        吴天海看顾晓晓如此镇定，却是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人了，毕竟，他和顾晓晓，这个传说中张芷的女儿，还没有真正见过面……

        但是，按照常理，不应该认错啊。

        他每次去张芷家里，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就是张芷和顾晓晓的合照。

        这张照片，吴天海看了无数次，对于顾晓晓的长相，他早已了然于心不说，顾晓晓长得又和张芷又有七八分相似，所以他更加不可能认错的。

        吴天海目光如炬，突然把眼神锁定在顾晓晓的颧骨位置——

        那里赫然有两颗非常不起眼的小黑痣！

        和张芷家里那张合照的黑痣位置一模一样！

        “你就是顾晓晓！”

        这一次，吴天海斩钉截铁下定论后，就极其有先见之明地抓住顾晓晓的手腕，唯恐顾晓晓逃跑。

        顾晓晓却还是要否认，“先生，我真的不是你嘴里说的那位什么晓……您真的认错人了！”

        “你就是！”吴天海作为一个绅士，活了大半辈子，大概也没有过这么粗鲁地抓着一个女孩不放的经历，所以，在犹豫了一会之后，他突然想起，今天同样要站在这里等着张芷出手术室的沈女士，好像是顾晓晓的……婆婆？

        所以，他不确定自己抓着的人到底是不是顾晓晓，但是沈瑜沈女士肯定可以确定啊！

        毕竟是一起生活过的婆媳……

        吴天海这样想着，把目光看向沈瑜，张嘴就准备叫沈瑜过来辨别一下到底这个人是不是真的顾晓晓，顾晓晓却是在吴天海有动作之前，看出吴天海有这样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之后，使出吃奶的力气，就把吴天海往转角另一个方向拽，“我是顾晓晓。”

        顾晓晓有力无气地承认，觉得自己这简直是心太大，竟然这样子没有任何伪装就回来了！

        早知道……今天出门的时候，她就应该带个口罩，带个鸭舌帽，再带个围巾全副武装！

        不然也不至于被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给认出来……

        “你是谁？”顾晓晓揉了揉眉心，以为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人，说不定是厉风爵的手下，顿时，就感觉浑身血液都开始倒流，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这次回来，和厉风爵见面这件事，还没有纳入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那人却是自我介绍道，“我叫吴天海，是你妈妈的朋友……”

        他顿了顿，似乎想了很久，又道，“我很喜欢你妈妈……我觉得，她还这么年轻，下半辈子，应该需要一个男人陪在她的身边！”

        顾晓晓本来还深陷在很快就要见厉风爵苦恼的情绪之中，听到吴天海这么说，先是愣了愣，然后，才试探性地道，“所以，你和我妈妈是……”

        顾晓晓一时间，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种关系，只能用动作，手舞足蹈地表示。

        吴天海却是很遗憾地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妈妈还没有接受我……”

        “那你加油，”顾晓晓脑海尚且处于空白之中，完全是顺着吴天海的话，往下说。

        然后，才慢半拍想起来，当年，厉风爵似乎有跟她说过这件事……

        说张芷上班的公司有个海龟经理在追求张芷……

        当时厉风爵好像还吩咐洛离调查了他，把他的生平经历告诉了顾晓晓。

        只是，现在过了五年，时过境迁，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当年这个经理……

        所以，顾晓晓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出这句话，似乎是太过于轻率了。

        万一对方只是想玩一玩呢？

        不想对方在接受到顾晓晓的鼓励之后，脸上依旧不动声色，眼里却冒出一种名曰狂喜的情绪，“好的，我会加油的！”

        他之前也是有过担心，怕顾晓晓不同意……

        这样会影响张芷下决定。

        他早就看出来了，在张芷心里，顾晓晓这个女儿还是占着很重的分量的，不，或许都不应该说占着很重的分量，应该说，占着全部的分量！

        张芷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想着顾晓晓，在顾晓晓消失的五年也是如此……

        如今他终于见到顾晓晓本人，发现她是这般开明的人，顿时，心里一块大石落下，连带着看着顾晓晓的眼神都更加柔和了，“你这次回来，是特地给看你妈妈的吧？”

        “医生说，手术时间预计是三个小时，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半小时，应该就快出来了……”

        “你放心，手术成功几率在百分之九十，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意外……只是，到时候她出来的时候，麻药的药效估计还没完，你要等一会，她才能醒。”

        “嗯，这个无所谓的，只要她平安从手术里出来，我就放心了……”从吴天海的只言片语之中，听出他对张芷手术细节的了解程度，顾晓晓心里悄悄地为这个人加了好多分。

        吴天海却是倏然道，“你也不要坐在这里了，一起到手术门口等吧……”

        “现在站在门口等得是沈瑜沈女士，你应该也认识的……”吴天海刚才以为顾晓晓是害羞，不敢走过去。

        毕竟，这算是五年后的回归。

        殊不知……

        顾晓晓就是因为知道是熟人，才不愿意走过去。

        “那你就坐在这里吧，稍后等她们都走了，我再来通知你去看你妈妈……”

        对于顾晓晓并不愿意过去接触沈瑜这件事，吴天海也没有多问缘由，只是埋怨自己刚才竟然没有察言观色。

        毕竟，顾晓晓现在坐在这里，除了消瘦了一点，和照片里那个神采飞扬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早就应该想到，这五年，顾晓晓这样杳无音讯，说不定就是在逃避一些事，一些人……

        “好的，麻烦你了，”顾晓晓点了点头，扣着自己的手指，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然后……

        差不多就等到了傍晚，张芷才有悠悠转型的迹象。

        “唔……”

        麻药的药效过去了，张芷是被疼醒的。

        所以，难受地睁开眼睛后，看见顾晓晓坐在床边，张芷以为是自己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于是，晃了晃脑袋，她就想让自己从这种幻境之中挣脱出来……

        因为她讨厌这种假象！

        假象越是真实，回到现实，就会越残忍。

        “不要动……”顾晓晓原本安静坐在床边，看张芷动来动去，把脸上的氧气管都动得移了位置，于是，急急忙忙站起来，问张芷，“你是不是难受？”

        “要不要我帮你把氧气管拿掉？”

        医生刚才过来的时候说过了，如果张芷清醒过来，没有出现缺氧窒息的情况，氧气管是可以暂时拿掉的。

        顾晓晓开始在张芷身边忙前忙后……

        张芷看着顾晓晓，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眼前这一切是真的，一直陪顾晓晓坐着等张芷醒来的吴天海，却是走过来，笑笑地道，“见到许久没见的女儿，高兴坏了？”

        吴天海的出现，似乎一下子把张芷从质疑自己眼睛的纠结之中拉出来，看着顾晓晓，张芷瞬间就红了眼眶。

        “我出去抽根烟，”吴天海却是在这个时候，很合时宜地，主动退出，留给张芷和顾晓晓两人独处的时间。

        “你……你真的是晓晓？你真的回来了？”氧气管被成功拿掉，脑袋的桎梏总算是没有这么明显，张芷看着顾晓晓，一时间，太激动，都忘记了自己刚刚动完手术，就要从床上坐起来。

        顾晓晓却是摁住张芷，示意她不要乱动，“对，我回来了……”

        “那你这几年都去哪了啊？”自从经历人生大起大落之后，张芷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要强，如今，看见失踪的顾晓晓回来，还是没忍住那懦弱的眼泪，“你就这么狠心，这么些年，一个消息也不给我们？”

        “你知道当年我们找你找了多久吗？”

        张芷的指责，让顾晓晓陷入沉默之中，她知道，自己这几年是有够自私，这么直接地伤害关心自己的人。

        但是……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来！

        因为她没办法忘掉当时方沛涵当着她的面，告诉她孩子没了的场景！

        顾晓晓眨了眨眼睛，直至今日，想起那一晚，仍是从内心感觉到了一阵阵崩溃——

        那晚，本来，她都听到孩子的啼哭声，那么清脆，那么动听，却在方沛涵把孩子抱起的时候，孩子没有了任何声息……

        顾晓晓抿紧唇瓣，她已经很努力控制自己情绪了，可是，唇瓣却是丝毫不受控制地在颤抖着，提醒她心里那一道无法愈合的伤……

        张芷却是再次开口道，“就算你不要我们，难道连你亲自生下的孩子，你都不要了吗？“

        张芷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像是一枚重磅炸弹，在顾晓晓耳边“轰”一声炸开。

        孩子？

        什么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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