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葳蕤轩,石韫见到了二嫂海朝云。
她正在核对婚宴的各种单子流水花销,忙成八爪鱼。
“二嫂这是被抓了壮丁。”
这话一出,王若弗白了她一眼,“什么叫抓壮丁,这个家本就交到了你二嫂的手里,这就是她该干的活。”
“也就是长枫娶亲,必须我这个长辈出面张罗,不然这些事交给你二嫂就行了。”
海朝云笑了笑没说话,婆婆这么容易放权,还是个耳根子软的,她对此很满意,如今只是忙了点,不算什么。
石韫可不想被抓壮丁,看她们这么忙,立马转身溜走。
王若弗在后面喊了两声都没应。
“这孩子,让她趁机学点掌家事务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跑那么快做什么。”
“我又不傻,她喊我更不能停下来,我娘想抓壮丁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石韫出了葳蕤轩才停下,跟喜鹊吐槽了一句。
“姑娘英明。”
刚从陶然馆出来没多久,石韫脚步一转,去了后花园。
“现在这个时节,花也开了,咱们去看看,让人先搬两盆到咱们院里。等让张娘子买的花到了,再换一批。”
“好啊,姑娘选的花肯定好看。”
两人到了后花园,逛到靠近角门的地方,看到一盆盆娇艳的花,堵住了月亮门。走近一看,角门处,秋木正带人搬花进来。
“见过姑娘,小人正要派人去通知姑娘,您订的花都买好了,全在这。”
“我娘说让您先过目,不满意的话再换一批。”
“挺好看的,全留下吧,张娘子用心了。”
石韫朝喜鹊看了眼,喜鹊从荷包里挑了一锭五两的银子,赏给秋木。
秋木连忙推脱,“使不得,使不得。”
喜鹊哼了一声,说道:“姑娘可不是单赏给你一人的,拿去,请今日帮了忙的人一起吃顿酒。”
“谢五姑娘。”
一群小厮高高兴兴的离开。
“喜鹊,你去多叫几个人来,把这些花搬回院子里。”
“是。”
没一会儿,石韫听到了脚步声,可不是从身后传来的,倒像是从另一条道上的声音。
那条道是从前院通向角门的通道。
脚步声渐近,石韫看到一个小厮领着一个客人,身上的长衫洗的有点发白,长相很朴素。
看了眼,她就不感兴趣的移开视线,低头看脚边的花。
石韫敏锐的察觉到那人看了她好几眼,她突然抬起头看过去,两人的视线撞了正着,对方慌慌张张的转过头。
“这人不会就是文炎敬吧?”
石韫心里嘀咕着,从脑海里扒拉出文炎敬的长相,一对比,就是同一个人。
“不到半年就要科考了,难怪会出现在盛家。也不知道他这次有没有缘份当我的四姐夫?”
一想墨兰那个心高气傲的样子,估计悬。
“姑娘。”
喜鹊带着一帮人过来搬花,轻的一个人就能搬动,重的要两个人一起合力。
忙活了半个时辰,所有的花全部搬到陶然馆。
石韫挑了几盆不喜欢的给其他人送去,剩下的都摆在院子廊下,或各个房间。连火烧火燎的小厨房都配了一盆花。
墨兰跟明兰跪完祠堂,过了七八天就是盛长枫大婚的日子,这段时间她们两个安安分分的没闹什么幺蛾子。
盛长枫的婚礼一过,盛紘就开始操心起墨兰的婚事。
因着皇上皇后的夸奖,盛家的几个姑娘的姻缘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不过盛紘没有被冲昏头脑,他有自己的考量。
考察了不少来汴京科考的学子,盛紘对文炎敬的才学人品表示认可,于是动了将墨兰下嫁给他的念头。
于是他再一次召见文炎敬,同时安排墨兰在屏风后面见见文炎敬。
前厅里,盛紘正在提点文炎敬科考的注意事项,今年考官为人文风等事,对于一个没有人脉、家境贫寒的学子,这些消息弥足珍贵。
“多谢盛公。”
“伯涛客气了。我手上有几本文集,收录了朝中几位大人的文章,你可以拿回去仔细瞧瞧。”
两人正说着话,在盛紘的安排下,墨兰已经在屏风后面站着了。
从文炎敬一进来,她就开始打量着文炎敬,从长相到穿着打扮,越看心越沉。见识过王孙公子的富贵,她哪看的上长相平平、家境贫寒的文炎敬。
盛紘跟文炎敬聊了一会儿科考的事,考校完学问,问道:“伯涛,听闻你还未成家,你年纪也不小了,就没有考虑过先成家再立业?”
文炎敬一脸惭愧的低下头,“学生愚钝,为了供学生读书,家中已是不易。学生之前一直埋头苦读,以学业为重,未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如今科考在即,自当全力以赴。”
“伯涛过谦了,你年纪轻轻便是举人,才华出众,榜上有名是迟早的事,我很看好你。”
“谢盛公。学生能得盛公提点,三生有幸。”
文炎敬站起来行了个大礼。
盛紘笑着扶他起来。
双方心照不宣,一个想找女婿,一个表示愿意。
两人其乐融融,屏风后面的墨兰难受极了,气的转身就走。
走远了点,看附近没人,她的眼泪哗的一下就出来了。
云栽一边看向四周望风,一边小声安慰道:“姑娘,回去吧,小心被人看见了,要是主君知道姑娘不满,怕是会生气。”
“他生气,我还生气呢?这就是他给我千挑万选的好夫婿。”
墨兰抹着眼泪,愤愤不平。
“姑娘,不如去找林小娘。”
“找她有什么用?”
嘴里这么说着,墨兰还是去了林栖阁。
“阿娘,我爹呜呜……他要呜~”
一见到林噙霜,墨兰委屈的泣不成声。
“墨儿,怎么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林噙霜抱着墨兰,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不哭,不哭,有什么事跟娘说。”
哭了好一会儿,墨兰才抬起头,露出她那双红红的眼睛,委屈的诉说。
“娘,爹爹他说要给我挑个夫婿,今日还让我在屏风后面悄悄看过。”
“然后呢?你爹给你挑了哪家的公子?”林噙霜也急了。
“什么公子?汴京城里那么多高门大户我爹不选,偏偏选了个乡下来的泥腿子,家里世代务农。呜~”
“务农?”林噙霜惊的声音都大了几个度,“可,可是家里有田产铺面的地主?”
墨兰一下子哭的更大声了,“呜啊~不是,就家里有几亩地,一家子下地照料的泥腿子。”
林噙霜捂着胸口,有点喘不上气来,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我可怜的墨儿,你爹怎么会给你挑了这样的人家?”
“爹爹说那人才华出众,必定榜上有名。娘,我不想嫁给他。”
“娘给你想办法,墨儿放心,你金尊玉贵的养大,娘不会让你嫁给那样的人家吃苦受罪。”
林噙霜写了封信,找人转交给盛紘,信里一番回忆往昔,情真意切。盛紘看了心里有点几分动容和愧疚,林栖阁门口,他踌躇了一会儿,时隔多年,再次踏进林栖阁。
站在林栖阁的院子里,盛紘感到冷清萧瑟,与记忆里的热闹大不相同,心里的愧疚又浓了几分。
“主君。”
周雪娘出来迎接他,把人带进屋里。
“紘郎,你来了。”林噙霜声音哽咽,“霜儿此生能再见紘郎一面,便心满意足了。”
她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双眼水盈盈的,我见犹怜。
大白天的,室内一片昏暗,盛紘看不清她的脸,那双眼睛泛着水光,格外的明亮,往日美好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
“霜儿,这些年,你受苦了。院里如此冷清,可是大娘子苛待你?”
“不关大娘子的事,是奴婢不想见其他人。”
看到盛紘脸上的不自在和心疼,林噙霜知道不能再铺垫了,她立即直入正题:“如今能日日跪在真人座下,为紘郎祈福,已经是霜儿莫大的福气。本不应该奢求其他东西,可墨儿年纪渐长。”
“霜儿不必担心,我已经为墨儿挑选了一位如意郎君。为人老实,又有才干,将来大有可为。”
“可是奴婢听说此人家世不显,家里世代务农,墨儿嫁过去岂不是要跟着吃苦受累。”
听到这话,盛紘心生烦躁,不过他觉得这些年亏欠林噙霜,便忍了下来,好声好气的解释了一番。
林噙霜可听不进去,她知道不能直接反驳,便委婉的劝道:“咱们盛家的姑娘可是受到过官家和皇后娘娘的夸赞,汴京城里多的是人家想要求娶,紘郎何必挑个外地人。若是那举子不慎落榜,墨儿岂不是要远嫁。”
她眼眶里盛满眼泪,泪珠要掉不掉的,就这么看着盛紘。
“奴婢只是舍不得墨儿,离了汴京怕是此生都难以相见。”
“哪有像你说的这般,你就放心吧,文炎敬那孩子我看过的,是个好的。”
“墨儿她……”
“衙门还有事,我先去处理。”
觉得她见识短浅,说不通,盛紘耐心耗尽,打断她的话,转身离开。
“紘郎,紘郎。”
林噙霜叫了两声,也没把人叫住,气的跺脚。
在隔壁听的清清楚楚的墨兰,耷拉着脸,泪两行。
“墨儿,你别担心,娘会在想办法的。”
“阿娘,爹爹早就变了,他现在铁了心要将我嫁给那个穷举人,你能有什么办法?”
林噙霜思来想去,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永昌伯爵府的梁六郎对你言听计从吗,你拿捏了他,让梁家上门提亲。有永昌伯爵府在前,你爹爹总不能硬生生拒了伯爵府的婚事,将你嫁给那个穷举子。”
墨兰心虚的坐下,“可我跟梁六郎也就见过几面,他也不一定会跟家里说要娶我。再说了,吴大娘子看中了明兰,见天的邀她出门,送了一车又一车的好东西。”
“不是还有如兰,大娘子就没说什么?任由明兰那个贱丫头嫁到永昌伯爵府?”
墨兰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袖子,“五妹妹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了官家和皇后娘娘背书,大娘子现在哪看的上梁六郎。虽是伯爵公子,但却是嫡幼子,将来又不能继承家业。”
“如今大娘子给五妹妹挑人,那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换成梁六郎将来会继承家业的嫡亲哥哥还差不多。”
说着说着,想到自己要嫁给穷举子,将来还不知道要过什么苦日子,墨兰忍不住小声啜泣。
“与其在这哭,不如豁出去,拼一把。拿下梁六郎,只要拢住他的心,当母亲的哪拗的过儿子。”
林噙霜拉着墨兰的手,“只是要这么做,你就要抛下礼义廉耻,把盛家的脸面踩在脚下。”
墨兰红着眼,纠结了会儿,终究还是为自己打算占据了上风。
“脸面能值几个钱,我就想过好点。”
林噙霜听了很欣慰。
她们两人加上一个周雪娘,三人在屋里密谋。
却不知道她们的一举一动始终在别人的监视下。
没几日,墨兰穿上女使的衣服,伪装成云栽准备从东侧的角门出去。
拐了个弯,她们看到喜鹊就在角门门口。
墨兰被吓的转身,刚想走,却被喜鹊叫住。
“你们两个过来,愣着干嘛,叫你们呢。”
身后喜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们只能无奈转头。
“喜鹊。”
“原来是露种啊,你躲着我干嘛?”
“没有啊,我没躲着你,躲着你干嘛?我只是突然想起四姑娘还吩咐了一件事,我忘了做,正准备回去一趟。”
露种放在腹部的手,紧张的握紧,额头甚至冒出了冷汗。
墨兰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这位是?”
喜鹊指着墨兰问道。
“哦,她是院里粗使的女使,这次是陪我出门搬东西的,四姑娘要买的东西有点多。”
“那正好,先把她借给我一会儿,陪我搬点东西去陶然馆。”
露种这下后背都有点湿了,她用袖子匆匆擦了脸上的汗。
“那个,喜鹊,山月居还有事情等着我们,要不我去给你叫两个人手过来。”
喜鹊眉头一皱,“这不就有现成的人手吗?她一个粗使的女使,你们山月居还离不开她不成。露种,你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吧?”
“还是,对五姑娘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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