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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太阳,来了

        在那个阴郁的冬日,我以生病为由,提前拥抱了寒假的孤寂。学校的钟声在耳畔渐行渐远,不想上学的念头如同冬日里的寒风,一次次穿透心扉,刺骨而强烈。我不解,为何这份单纯的求学之旅,会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我未曾有过任何挑衅,只是默默地坐在教室的一隅,渴望知识,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敌意与疏离。

        那些年少的日子,如同一部未完待续的剧本,充满了不解与困惑。我反复咀嚼着那份莫名的敌意,试图寻找答案,却始终未果。这份经历,如同一颗深埋心底的种子,在岁月的滋养下,悄然生根发芽,最终长成了一棵名为“自我怀疑”的树。它遮蔽了我曾经的学霸光环,让我在学习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从自信满满变得畏缩不前,从那个曾在阳光下奔跑的少年,蜕变成了用叛逆外衣包裹自己的孤独旅人。

        直至今日,当我回望那段时光,心中依旧不解。虽然我不再追问为何会被如此对待,但那段经历无疑摧毁了我,让我在逆境中无法站立,在孤独中找到了迷失了自己。

        转眼间,春节的喜庆氛围如约而至,这本是我心中最为期盼的时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然而,今年的我,心中却莫名地笼罩着一层阴郁,喜悦之情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所压抑,变得乏力而无味。小姨的归家,更是如同冬日里的一阵寒风,让我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心脏,那份自幼便潜藏心底的微妙不安,此刻愈发强烈。

        小姨这次回来,满载着礼物,高档食材堆砌成小山,每一件都闪耀着奢华的味道,小姨本人亦是名牌傍身,举手投足间尽显阔绰。这些外在的繁华,与她的曾历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不禁揣测其背后的故事。姥姥的喜悦溢于言表,为小姨的新生而欣慰,而母亲的眼神中则多了几分复杂。

        春节前夕,姥姥家迎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小姨的女儿,那个多年未曾谋面的表妹。她的出现,让我格外惊讶。原来,小姨入狱后,家庭支离破碎,小姨夫的选择虽显无情,但却非常明智,直接结束了他俩的婚姻。而今,小姨归来,毅然决然地将女儿接回身边,这份母爱的力量,看似让人动容,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很怪。

        表妹与我虽未见过,但血缘的纽带让我们之间有着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她继承了小姨的美貌,容颜姣好,宛如动画片中的小公主,而我,则更似母亲的翻版,虽非倾国倾城,却也因家族中流淌的俄罗斯血统而显得别有一番风味,气质出众,独树一帜。

        在那段日子里,家中的氛围因表妹的到来而悄然生变,每一丝空气都似乎蕴含着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与期待。大人们言谈间流露出的赞许,轻轻拂过表妹的每一个努力瞬间。她,那个总是以完美姿态示人的小女孩,不仅外貌出众,就连生活中的琐碎细节也处理得井井有条,每一次盛饭,那小山包似的饭堆,尽显了她追求完美的内心。她的存在,仿佛一颗璀璨的星辰,不经意间便照亮了整个家庭的夜空,让我的光芒在逐渐黯淡。

        尤其是当小舅的儿子,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孙子加入这场无声的较量时,我,这个曾经被视为掌上明珠的外孙女,仿佛一夜之间被边缘化,成了家中可有可无的存在。春节,这个本应充满欢笑与团聚的节日,对我来说却成了一年中最难熬的时光。看着表妹与大孙子在家人间游刃有余地穿梭,享受着无尽的赞美与宠爱,我的心像被一块巨石压着,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而人生舞台上,这幕剧何其讽刺,优秀的小外孙女如春日暖阳,大孙子则是冬日里的一把火,貌似温暖着家里的每一个角落。然而,命运却将这光芒投射至了我情感版图的暗角——那四角方桌的两角,正是我精神世界崩塌的根源。另两位主角,不言而喻,是小姨与她未来的儿子。他,那个未来之子,仿佛是命运精心布置的棋子,用利器扎穿了我的所有敏感神经,让我在爱与恨的交织中,深陷重度抑郁的泥潭,无法自拔。我这出人生的戏剧,每一幕都充满了可笑的转折,让人不解与压抑。

        新的学期,如同一位不请自来的访客,就这么不受期待地降临了,带着它固有的压迫感,而我,却像被冬日寒风冻僵的枝叶,无力挣扎,只能勉强拖着沉重的步伐,踏入那片陌生得可怕的校园。晨光虽好,却照不进我心中的阴影处。走进教室的那一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早已预知的冷漠,仿佛每一道目光都是无形的墙,将我隔绝于这个世界之外。

        环视四周,那些曾经试图想用笑容去触碰的脸庞,如今只剩下冰冷的轮廓,书桌上堆积如山的试卷,后面藏着他们丑恶的嘴脸。我曾在无数次幻想,时间会是最好的疗愈师,能让这些冷漠的心房逐渐回暖,但现实却如一把锋利的刀,一次次割裂我的幻想。每一次的靠近,每一次伸出友善的手,总是换来更加决绝的疏远,我是有什么要被嫌弃的污点嘛?让人急于逃离。

        一直以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简单的真心换真心,但现在,即便你倾尽所有,也换不来一丝温暖。于是,在踏入校门的那一刻,我就做出了一个决定,不再奢求那些虚无缥缈的理解与接纳,我要学会自我保护,用一层坚不可摧的壳包裹起自己,不让外界的风雨再轻易打痛我。

        那是一个略显阴郁的清晨,阳光似乎也被冬日的余寒所束缚,吝啬地洒下几缕稀薄的光芒。我的心情,正如这天气一般,沉甸甸的,压得喘不过气来。既然决定与周遭的一切划清界限,就要做的干脆,要独守住自己的那独有的孤独与疏离感。然而,命运的玩笑总是来得那么突然,那么不经意。

        当我带着一颗决绝的心,缓缓走向那个曾无数次让我感到窒息的座位时,一抹不同寻常的色彩悄然跃入眼帘——一个可爱的小袋子,静静地躺在我的书桌里。我的心跳不禁加速,非常害怕这是谁的恶作剧,或者谁弄个什么借口说是我偷了他的东西,毕竟这样的环境氛围,让我必须多几分警惕。我看了下四周,确认这确实是自己的领地后,手指轻轻颤抖着解开了袋子的绳结。

        一股温暖的气息伴随着淡淡的薰衣草香瞬间包裹了我,那是热水袋特有的温度,而热水袋旁静静地躺着一张纸条,字迹清秀:“天冷,抱着暖和。”简短的六个字,却如同一股暖流,缓缓流入我的心田,融化了长久以来筑起的冰冷防线。

        三月的沈阳,春寒料峭,尤其是这冬春交替之际,更是让人难以适应。校园内,因假期而暂停的暖气尚未恢复,教室里处处透着刺骨的寒意。每当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桌面或是桌椅,都不禁让人打了个寒颤。而此刻,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如同冬日里的一缕阳光,穿透了云层,照亮了我心中的每一个角落。

        究竟是谁,会在这冷漠的班级中,给予我如此细腻的关怀?我抬头,目光在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间穿梭,渴望捕捉到那一抹温暖的源头。就在这时,一道目光与我交汇,那眼神中既有温柔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羞涩。是他,许革,一个平日里并不起眼,甚至与我鲜有交集的同学。他的眼神里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最终只化作了一个轻轻的点头,无声地解答了我心中的疑惑。

        原来是他,那个下雪的日子,我独自一人艰难地清理着积雪。是他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默默地接过我手中的扫帚,与我并肩作战。只是当时董斌的出现,让我忽视了这份温暖的力量。

        如今,这份温暖再次降临。这是否只是一个巧合?还是,我真的在不经意间,能够收获真心呢?

        可那份对班级人际关系的排斥感,早已深深植根于我心底。课间操时分,当教室只剩下我一人打扫,我借机避开人群,悄悄地将热水袋放置在许革整洁的书桌里,心中满是解脱与逃避的复杂情绪。我仔细地将它摆正,生怕一丝的触碰都会成为日后不必要的交集。这种不愿有任何瓜葛的念头,让我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竟提前品尝到了孤独与恐惧的滋味,它们如同沉重的枷锁,束缚着我,让我在这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学会了自我封闭与防备。

        之后的日子,我如同一只迷失方向的孤雁,穿梭在23中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却未曾与任何人的轨迹有过交集。晚课的铃声,总是带着几分沉重,宣告着一天学习的结束,却也拉开了夜晚的序幕,校园的路灯昏黄而稀疏,将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添加了稍许的不安。

        这天的晚课,异常地漫长,老师的讲解似乎总也讲不完,时间悄然流逝,直到窗外的世界被夜色完全吞噬。当我终于踏出校门,迎接我的是一片漆黑和寂静。我匆匆跨上自行车,脚下的踏板仿佛成了逃离这压抑氛围的唯一途径,我奋力蹬着,试图用速度驱散心中的恐惧。然而,一种莫名的感觉却如影随形,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跟随着我。

        我不断地回头张望,街灯下,我的影子被拉长又缩短。就在我即将转入一条偏僻的小巷时,两个身影突然从阴影中窜出,是两个男生,穿着随意而张扬,头发被精心打理成时下流行的洗剪吹样式,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狡黠与不羁。他们的笑容里藏着不怀好意的光芒,让我瞬间意识到了即将面临的处境。我试图保持冷静,但声音中的颤抖却出卖了我:“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嘛,看你车不错呀,换来骑骑,怎么样?”其中一个男生轻佻地说着,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和戏谑。我紧握着车把,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心中充满了无助和愤怒。我从未想过,这样的场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正当我准备放弃抵抗,把车交出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小子别多管闲事啊,找揍啊!”那两个男生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出现,语气中多了几分慌乱和威胁。但那个声音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更加坚定:“把手拿开,说你呢!”

        我转身望去,只见许革站在不远处,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高大而勇敢。他扔下自己的自行车,大步走到我面前,将我牢牢地挡在身后。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英雄降临,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烟消云散。许革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和勇气,他手中的书包仿佛成了他战斗的武器,随时准备战斗。

        那两个男生见状,恶狠狠地瞪了许革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退缩。他们骂骂咧咧地骑上车,消失在夜色之中,我松了一口气。

        “谢谢。”

        许革转过身来,目光温柔地看着我:“这几天家长群里说这附近经常会出现抢钱和自行车的,我感觉你应该不知道,所以这几天我都一直跟着你。没事吧?”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关切和担忧。我摇了摇头,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没事,谢谢你。”

        我好奇地问起家长群的事情,许革向我解释道,那是几个家长为了孩子们的安全而自发组织的,他们通过电话联系,分享着各种信息和建议。我恍然大悟,原来不仅自己被孤立,就连我的爸妈也被家长群屏蔽在外。

        随后,许革提议以后陪我一起走夜路,我感激地点了点头。一路上,我们没有过多交谈,但那份默契和陪伴却让我感到无比温暖。到家后,我目送许革骑上自行车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而那个被我退回的热水袋,又悄然躺回了我的书桌抽屉深处。它静静地散发着余温,如同春日午后不经意间微笑的小太阳,驱散了冬日的最后一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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