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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又是一年12月3日

        时间过得真快啊,仿佛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秋天的绚烂就悄无声息地在我眼前淡去,只留下一抹模糊的影子,让我怎么也想不起它是如何一步步退出季节的舞台的。自从爷爷离世后,我的世界便陷入了一片混沌与黑暗之中,我将自己紧紧封闭在过去的回忆里,那个阴冷潮湿、只有无尽回忆和绝望的角落,成了我唯一的避风港。我的心灵之阳,仿佛也随着爷爷的离去,永远地落下了帷幕,再也无法照亮我前行的道路。

        冬季的降临,带着它独有的寒冷与静谧,悄然无声地覆盖了整个世界。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将一切装扮成银色的模样,万物都被赋予了同样的色彩——纯净无瑕的白。这份简单而纯粹的美,让我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相比于夏日那刺眼的阳光,或是秋天那金黄得令人心痛的落叶,冬季的白雪似乎更加温柔,它一视同仁地覆盖着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叶子,让所有的喧嚣与争斗都归于沉寂,也让我的心灵得到了久违的休憩。

        “好静啊。”我轻轻地感叹着,声音仿佛也被这宁静所感染,变得异常柔和。王丽离开后,我的生活里只剩下郭薇这个忠实的朋友,每天陪伴在我的身边。我们坐在校园小花园的绿茵走廊长椅上,虽然此时已没有了绿意盎然的景象,但那份属于我们的默契与温暖,却丝毫未减。

        “是啊,闭上眼睛,甚至可以听到雪花飞落的声音。”郭薇也轻声附和着,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但更多的是对我的理解与关怀。我转过头,仔细地看着眼前的郭薇,她的脸庞在雪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但眼底的疲惫却难以掩饰。我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对待我,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就会触动我那根敏感的神经,让我陷入更深的悲伤之中。

        “今天几号了?”我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这段时间,我仿佛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每一天都像是复制粘贴一般,没有任何区别。

        “3号了。”郭薇轻声回答。

        “3号?好像是什么日子……”我喃喃自语着,但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今天究竟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自从爷爷离世后,我的记忆力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差,许多曾经重要的事情,现在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悄悄地扔进了遗忘的深渊。

        “薇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别生气。”郭薇突然小心翼翼地开口,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我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人都有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谁都难免一死。但为什么你会这么难过呢?这么接受不了呢?”

        听了郭薇的话,我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在身边那棵被雪覆盖的小树上。我轻轻地拉过郭薇的手,感受着从她掌心传来的温暖。“我不是不能接受生老病死,我只是接受不了爷爷的死亡方式。那是一种带着恨的抉择,而且是永不原谅的那种恨。”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令人心碎的时刻。

        郭薇听了我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她似乎从未想过我会如此执着于爷爷的死因。“在你看来,这是一种恨。可我觉得,这会不会是爷爷因为怕连累你们,怕给你们添麻烦,怕最后看到你们难过自责的样子,而做出的决定呢?他宁可自己一个人承受痛苦,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们难过。虽然方式不好,但这会不会是他太爱你们了呢?而把事情想得过于偏执了呢?”

        郭薇的话如同一股暖流,缓缓地涌入我的心田。这是我从未想过的角度,也是我从未敢去面对的真相。我抬头看着天空,那片曾经被我遗忘的蔚蓝,此刻正静静地展现在我的眼前。雪花依旧在空中飘洒着,但它们似乎不再那么冰冷无情,而是带着一种温柔的力量,轻轻地拂过我的脸庞。

        听了郭薇的话,我仿佛打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心门,让那些被压抑已久的情感得以释放。我的内心不再那么憋屈和沉重,反而变得轻松了许多。或许我是不是该学会放下那些执念和怨恨,去理解和接受爷爷的选择呢?。毕竟,他是我最爱的爷爷。

        今天下午最后两堂是自习课,天空早早地便飘起了雪花,宛如天空中撒下的白糖,一片片轻盈而纯净。由于外面下雪,学校决定不上自习的同学可以早点回家。教室里,我和郭薇正埋头于书本之间,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偶尔抬头望向窗外,雪花纷飞的美景让人心生向往。

        “薇宝,你快来,看!”郭薇突然大声地喊了起来,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和急切。

        “怎么了?”我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她窗边的位置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傻掉,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窗外操场上,一个大大的雪人立在我们班窗户正对面的位置上,它戴着红色的帽子,围着红色的围巾,两只眼睛是用煤块嵌上去的,显得格外有神。雪人旁是毛润辰、王雨、毕凯几个人,他们拿着扫把和铁锹,来来回回地铲着雪,忙碌的身影在雪地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们并没有发现我在窗户前看着,只是专注地忙活着,时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就在雪人马上要插鼻子的时候,毛润辰突然转身,用手指着班级的窗户方向,刚想要说什么,就发现了站在窗后的我。他没有慌张,反而冲着我招了招手,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转身,他对王雨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便扔下手中的小雪铲,不顾一切地向教学楼跑来。

        不一会儿,毛润辰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教室门口,顶着一身的落雪。他本来就嫩白的一张脸,在雪地里冻得红红的,还有那敏感的鼻子,现在比雪人的胡萝卜鼻子还要红了。他一步步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就要往外跑。我显然被他的动作吓到了,有些迟疑,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是以前,我会毫不犹豫地跟他走,但现在,我的内心充满了紧张和害怕,害怕后面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哪怕这个人是毛润辰,我心中依然有着难以言说的顾虑。

        毛润辰感受到了我的情绪变化,但他并没有打算放弃,而是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鼓励。他猛地一使劲儿,把我拉出了教室。教室里还没有走的同学都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跑出去的我们俩。虽然我俩的关系在同学眼中有些微妙,但也只是猜测,而这次看来,是再也瞒不住了。

        我跟着他的脚步,来到了操场,停在了雪人前面。这次的雪人真的好高啊,足足有两米多高,比之前在小篮球场他堆的那个雪人大了好几倍,简直就是个巨无霸。毛润辰捡起地上的胡萝卜,递给了我,示意我插上去。我接了过来,但目测那足足有两米的距离,我踮起脚尖估计也够不到。

        毛润辰看出了我的心思,直接弯下腰,双手抱着我的双腿,把我举了起来。王雨和毕凯也跑过来,一左一右地保护着我,生怕我掉下来。我就这样被毛润辰摇摇晃晃地举在了半空,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快插上!”毛润辰在下面大声地喊着。

        我也不好意思被他这样举着,急忙伸手把雪人的鼻子插了上去。“好了,放我下来吧。”我喊道。可毛润辰像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似的,就这样举着我绕着雪人跑了起来。“哎呀,你快放我下来!”我被他的举动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那么多人看着呢。

        跑了一圈后,毛润辰终于把我放了下来,他喘着粗气,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好玩儿吗?”他笑着问我。

        “好玩儿呀!”我抬头看着他一脸大汗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了,笑了,终于笑了!”毛润辰高兴地喊了起来,仿佛得到了什么珍贵的宝藏。看着他兴奋的样子,我的心也瞬间亮了起来,仿佛被温暖的阳光照亮。

        “天啊,你终于笑了,你要是再不笑,毛子就要愁死了!”王雨这个话痨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调侃我的机会。毛润辰顺势踢了王雨一脚,毕凯也一步上前捂住了王雨的嘴。我知道,由于我的个人原因,最近真的疏远了这些朋友们。而他们也是在战战兢兢地对待着我,看到我一点点笑容,他们就这么开心。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像还可以再幸福起来。

        “走!”毛润辰拉着我围着雪人开始走,一会儿向右上方,一会儿向左下方,一会儿往里绕,一会儿往外转。随后,他又拉着我站到了花坛上,指着雪人说:“你看!”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雪地上赫然写着两个字母“wm”,中间还画着一颗大大的爱心。我被眼前的这一幕惊住了,看着看着自己好像出神了,思绪飘回了去年的这个时候。

        “去年初雪那天,你也画了一个是不是?”我试探地问着。

        “你想起来了?真的想起来了吗?”毛润辰激动地问道,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嗯,好像想起来了。”我点了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谢谢你,谢谢你想起来了,我真怕你把我忘了。”说着,毛润辰居然掉下了眼泪。我看着眼前的他,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我伸手去擦他的眼泪,轻声说道:“你可是当着我爷爷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是我家孙女婿呢。”

        “你真的回来了,是吗?”听着毛润辰急促地问话,我狠狠地点了点头。他张开大衣,一下子把我紧紧抱在了怀里,用大衣把我裹得紧紧的,生怕小一点力气我就又会消失了。

        “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我回来了。”我也伸出手,在大衣中轻轻拍着毛润辰的后背,用尽全身力气抱着他,让他真切地感受着我回来的真实感。

        此刻,雪花依然在空中飘洒,但我们的心又一次贴得更近了,更紧了。

        “但是我……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对不起,我真的……”我的话音未落,眼眶已微微泛红,心中那股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减轻那份内心的自责。

        “没关系,没关系,有你在就够了。”毛润辰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他仿佛能洞察我的心思,早我一步将那份即将溢出的歉意轻轻接住。他轻轻握住我的手,那份温暖透过掌心,一点点渗透进我的心田。

        “那怎么行……去年我就没能给你送上一份像样的礼物。”我抬头,目光中满是懊悔,试图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寻找一丝责怪,但那里只有无尽的温柔与包容。

        “那这样,你说一个愿望,我帮你实现。”毛润辰轻轻歪头,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是在进行一场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游戏。他把我拥入怀中,那份温暖和安全感让我暂时忘却了内心的愧疚。

        “那这不成了我的愿望了嘛。”我赶忙摇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却也夹杂着几分不安。我不希望他因为我而做出任何牺牲。

        “不,你的愿望就是我的。”他的语气坚定,仿佛是在向我许下一个永恒的承诺。

        我沉默了片刻,思绪万千。最终,我缓缓开口:“我希望毛润辰继续拿起画笔,重新开始画画,画世界上最好最温暖的画。”说出这句话时,我的心忐忑不安,生怕他会拒绝这个看似简单却又难以实现的愿望。毕竟,自从那次意外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画笔了。

        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一口就答应了:“好,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愿意帮你实现。”说完,他再次把我搂紧,那份拥抱仿佛要将我融入他的世界,让我安心。

        “但我需要你送我的一套画笔哦。”他调皮地笑道,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缓解我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没问题,我一定办到。”我笑着回应他,抱着毛润辰,我仿佛真的感受到了温暖,不只是身体,连心也跟着一点点缓了过来,那份久违的平静又重新回到了我的生命中。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班主任孙老师的声音:“你俩下来。”那声音平静而威严,如同一道突如其来的寒风,瞬间吹散了我们之间的温馨氛围。听到声音,我俩都吓了一跳,连忙从花坛边慢慢迈了下来。

        “孙老师,这雪人是我弄得,不怪他们。”毛润辰在孙老师还没有开口之前,抢先一步说道,试图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你们……”孙老师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责备,却又似乎隐藏着更多的深意。

        然而,毛润辰并未等孙老师把话说完,便抢在前面说:“老师,我俩是在一起了。”说着,他紧紧抓住了我的手,那一刻,我挣扎着想要松开,却发现他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牢牢地将我固定在他的世界里。他转过头,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我,仿佛在寻求我的支持。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我们一起看向孙老师,等待着她的反应。

        “你不用说了,我早知道你俩在一起。我很早就找薇宝谈过了。”孙老师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释然。听到这句话,毛润辰有点难以置信,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惊讶。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然后我们又一起看向孙老师,等待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看什么看,我是想说大雪天不回家,你们几个要疯啊,赶紧走……”说完,孙老师脸上露出了一抹坏笑,那笑容中充满了对学生的理解与宽容。她拿起手提包,转身向学校后门走去,留下我们两人在原地愣神。

        我俩看着孙老师走远的背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份突如其来的轻松让我们暂时忘却了刚才的紧张与不安。毛润辰拉着我就要往教学楼里走,可就在楼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了——是晶晶。

        看到晶晶站在那里,毛润辰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拉着我继续向里走去。然而,晶晶的喊声却如同响雷般在我们耳边炸响:“毛润辰,毕凯都要出国了,他可以,为什么你不可以,就因为她吗?”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歇斯底里,仿佛要将心中的不满与不甘全部倾泻而出。

        “你说话呀,你说呀!”晶晶的喊声回荡在教学楼内,每一个字都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割着我们的心。

        听到晶晶的喊声,毛润辰停下了脚步,但他没有回头,只是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就算要出国也是和她一起,她去哪儿,我去哪儿。我不是毕凯,你也成为不了薇宝。”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决心与勇气,仿佛是在向晶晶宣告他的选择与坚持。

        我看着此时的毛润辰,他一脸平静,没有任何波澜。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他内心的坚定与执着,那份为了爱而勇往直前的勇气让我感动不已。我们相视一笑,然后一起向教室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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