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到第二天傍晚,我们五个人站在这片空旷的荒野中,我才知道菲利克斯为他的承诺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虽然在这一天一夜里我的脑海中除了星辰就全是那个我早该忘记的女人,是的,她盘踞在我的脑子里,让我再困倦都无法入睡。
看在诸神的份儿上,在这十几年来的时光里,我想起她的时间加起来都不会超过半个钟头!
好吧,好吧,让我们暂时忘掉她,或者干脆借此彻底的忘掉她!所以让我说说在场的这五个人吧,他们分据两边,一边是星辰,菲利克斯和加塞隆尼亚。其中星辰处在最前,菲利克斯站在她左边稍后的位置,大约有一步的距离,手中看似随意的握着那把我之前从未见过出鞘的细剑。加塞隆尼亚处于他们身后,差不多有三米。另一边是我和格林,我下意识的顶在了前面,格林虽然就在我右边,但居后一个肩膀。
于是此时此刻,在这片荒野中,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人。
我们相隔数米,四目相对。
然而摆在我们面前的,却终将是一场战斗。
就像菲利克斯所说的,当我和星辰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点的时候,战斗就不可避免。我当然不想承认他是对的,但是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比如说,现在。
按照常理来说,她赢定了,因为她们这边有菲利克斯。但是按照实际情况来说,她输定了,因为我们这边有菲利克斯。
是的,我不知道菲利克斯是怎么把星辰叫出来的,我想星辰也不知道菲利克斯是如何把我骗出来的,但是我们都无法否认的是——这位世界欺诈者仅仅靠自己就设下了这个把我们全都包含其中的局,而且就他的表情来看,他没费吹灰之力。
更要命的是,接下来,我们还得按照菲利克斯的剧本行事,因为就目前的情形来说,这是我的一次机会,同时也是星辰的一次机会,唯一的问题就是…
他打算把这个机会给谁?
我不知道加塞隆尼亚这个人对于菲利克斯来说是不是可控的。因为在受过几次挫折之后,星辰的准备只会越来越足,没有十足的把握很可能不会再冒然发难,所以带上加塞隆尼亚很可能是迫于星辰的要求而不得已为之。
如果真的是这样,情况就更加复杂了。
他想要帮我们,就必须解决掉加塞隆尼亚。
他…当然想要帮我们,不是吗?
但是,然后呢?
我突然意识到菲利克斯这次走出的是一步臭棋,因为一旦我们交上了手,只要他不出手,就一定会引起星辰的怀疑;只要他向我们出手,我们就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要他向星辰出手,他的身份就会完全暴露…所以无论今天在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又会出现什么结果,他似乎都决定孤注一掷了。
可问题是,我从来都没想孤注一掷啊!
我说过我需要时间啊,我他妈的说了好几遍啊!
我愣在这里,完全不知所措。我看不到格林的表情,也看不清被他们挡在身后的加塞隆尼亚,我只能看到她们俩,星辰之泪和云中苍穹。今天她穿着深蓝色的冰晶战裙,而他则披着与之相衬的幽蓝色轻甲。她们也都在看着我,脸上那胸有成竹的表情如出一辙,般配的就像一对儿夫妻。
她们本来就是一对儿夫妻!
突然间,我仿佛掉进了冰窖里,就像三年前在希利苏斯,我听到了他们结婚的消息。
“我以苏菲.星辰之泪的名义逮捕你!索萨,同铸会的叛教者,我将带你回圣城,而你将在真理大教堂接受…”星辰上前一步对我说。每个字的每个音调居然都跟当时相吻合,让我瞬间就回到了枫城那个破旧的酒馆儿,让我蓦然发现在经过了那么多事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居然从未有一丝改变!
也许这就是她最想对我说,也是唯一想对我说的话了吧。
只是可能她自己也没料到在见过这么多次之后,直到今天,她终于才能再次把这段话说出来。
在冰清玉洁,娜塔莉打乱了她的计划。
在空山镇,青龙会和炽天之翼搅了局。
在念桥,妮可没给她机会。
而这一次,她却说的如此从容,可见她是多么有把握,多么信心十足。只可惜“审判”这两个字她终究没能说出来,这句早该说完的话,她也终究没能说完。
在这个过程中,菲利克斯也上前一步,然后我就看到那细小的剑尖透过她的胸口穿了出来!她倒了下去,本该倒在他怀里,他却斜着让出半步,顺势把剑抽出来,让她倒在地上。
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鲜红的血从她湛蓝的胸前渗出来。我冲了过去,全无防备,根本没意识到在这六米的距离和两秒钟的时间里,她的冰锥足以刺穿我二十次。
而她也没有。她目光一直都停留在菲利克斯身上,惊讶,困惑,痛苦,悲伤,一个又一个表情在她正在逐渐失去血色的脸上此起彼伏,却只换来了他的面不改色。
她还有救,虽然伴随她急促的喘息,血泡正不停的从她嘴里涌出来,虽然她伸出颤抖的手,也许是想让菲利克斯拉她起来,却只能触碰到他冰冷的铠甲。
但是,她还有救!
“救救她,格林,救救她,快来救救她!”我一遍遍的喊着,直到她那双曾经无比明亮的眼睛终于开始黯淡。
我回过头,虽然我不想把视线离开她哪怕一秒钟,但是我不得不回过头,去看看格林为什么还不过来!如果他想救她,只要他想救她,她就能活下来!她就一定能活下来!却看到他依然站在他之前的位置,连一步都没动过,而他的表情,竟跟菲利克斯一样冷漠。
刹那间,似乎整个世界都凝固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动,在喊,只剩下她一个人在流血,在抽搐,其他人却都变成了一尊尊面无表情的雕像。彻骨的严寒突然袭来,让我无从招架,就算在八年前的晨光镇,我被安德烈逐出家门,面对家中所有人的嘲笑和漠然,我都没如此的无助过。
谁来救救她,天呐,谁来救救她…
“她本不会死,如果你能稍微保持一丁点儿理智的话,她就不必死,但是你终究还是彻底迷失了。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每个男人都会为了女人至少疯狂那么一次,只是也总要有人为这份疯狂付出代价,而你应该庆幸的是,我亲爱的朋友,付出代价的那个人,不是你。”
伴着菲利克斯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她离开了,那双失去色彩的眼睛也永远定格在了他的身上。虽然这么多年来我早已习惯了面对各种人的死,甚至已经对这个字感到麻木,却依然无法把这个字跟她联系到一起。
无论如何,都不能。
“我想这应该足以让你清醒一下了,能好好想想你真正该做的事,也是你不得不做的事。去把你亡灵大军重新带回这个世界吧,索萨.死亡召唤者,然后我们将赢得战争,平分天下…对了,其实这把剑是你的。”菲利克斯拍了拍早已收入鞘中的剑说:“我在月光城下的乱葬岗中找到了它,然后重新铸造了一下,却保留了你的魔法气息。那时候你总是喜欢把剑包裹在火焰中战斗,不是吗?而我出手的时候又没有附着任何魔力,所以她的死就只能算在你身上了,我想同铸会和恩格里斯特会好好跟你算一下这笔账的。”
我听不清菲利克斯在说些什么,他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了杂乱无章的音符,在我耳边忽远忽近。我抱着她,轻轻地,生怕稍一用力就会弄疼了她,却又不敢放手,生怕地上的沙土弄脏了她。我合上了她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可那些噪杂的声音却一刻都不肯停下。
闭嘴吧,狗娘养的!我想揪住他的耳朵对他怒吼,再把一道烈焰冲击轰在他脸上,可是…我不能。
我不能吵醒她。
我怕我会吵醒她。
真的,好怕…
“你不能让他就这么傻愣着,威尔,跟她相绑定的预警结界很快就会做出反应,你们没多少时间了。”菲利克斯却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最多几分钟,鹰眼魔导,狐尾祭祀,狮心元帅,甚至圣堂和恩格里斯特都会赶过来,到时候你们想走都来不及了。”
我并没有听到格林的回应,也许他说了什么或者表示了什么,只是我没有留意。我集中全部精力控制住自己这只不停颤抖的右手,想帮她擦干净嘴角的血,却越抹越多,只能在她洁白的脸上留下一片片污浊。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看着她,也必定不是最后一次,在梦里,这种情景多得数不清。所以我会觉得…也许这也是一场梦,一场噩梦,而我很快就会醒过来。
但是…为什么还不醒?
为什么还不醒?!
为什么还不醒!!
“好吧,我们先走一步,希望待会儿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走了。”菲利克斯驱动着传送卷轴。
几秒钟后,加萨隆尼亚已经随他离去。
随着她的身体逐渐冰冷,我终于明白了这本就是个永远都醒不了的梦,从我看到那张画儿开始,我已经在这个梦中渡过了十五年,而到了这一刻,这个梦将注定伴我一生。
我只是从来都没想到,会在梦中死去的人…居然不是我。
眼泪突然间掉了下来,似乎想帮我洗刷她脸上的血污,那些泪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正纷纷从她脸颊滑落。
看来用不了多久,她就又能完美无瑕了。
可是,有什么用呢?
可是,亲爱的,有什么用呢?
“索萨,我们得回去了。”
是啊,星辰,我得回去了。
像之前一样,我又要在你面前开溜了。
可你就这么让我走了吗?你不是要抓我吗?你不是要让我接受审判吗?你不是要在真理大教堂烧死我吗?
星辰,我的星辰,你不能就让我这么走了呀!
你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呀!
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呀!!
我嘶喊着,紧紧的搂着她,让她逐渐失去温度的脸庞紧贴着我的心脏,仿佛只要不放手,她就不会离去…直到后脑突然遭到了一下重击。
轰!我的梦里都充斥着碎裂的声音。
在昏暗中,我看到她从我怀中挣脱了出来,并赏了我一支急冻箭,把我打飞了出去。在她明亮的瞳孔中,我也看到了自己那狼狈的模样,我在笑呢。
笑的好开心,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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