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正在马不停蹄的赶往宿命高地的路上,然后直奔同铸会的主城,整个教会的灵魂之所——荣耀城!就如同它的名字,那是个神圣的、光芒万丈的、四千万教众最崇敬的地方!而根据怀特的承诺,数日后我和格林将在那里参与我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仪式——格林将在真理大教堂正式成为光铸牧师,而我当然是加冕灌铸法师!虽然怀特本身没这项权利,但是就凭我们浴血希利苏斯的这些年,再加上怀特的力荐,圣堂们应该没有任何理由否决…不过上述的这些,都不是让我如此兴奋的原因。
据说这次将为灌铸法师们加冕的人…是星辰之泪。
那个画儿中的人,终于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当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你猜这么着?
我的脑子好像在一瞬间停转了。
我该怎么站?
立正站好,还是尽量从容?
立正的话,身子要挺成什么样儿?
从容的话,怎么才能做到足够潇洒,又不显得吊儿郎当?
我的手该放在哪儿?
是放在胸前,还是贴着裤脚?
放胸前的话,是用左手还是右手?
贴裤脚的话,大拇指是跟四指并拢,还是缩在手掌里面?
我要给她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我应该一脸郑重,还是保持微笑?
郑重的话,会不会看上去太严肃?
微笑的话,要笑到什么程度才不会显得太轻浮?
我应该穿什么衣服?
是庄重的,还是独特的?
庄重的话,是不是就只能穿军装?
独特的话,怎么才能不花里胡哨,还能让她眼前一亮?
看来在剩下的这些天里,我得尽快想清楚这些问题。
跟身边儿的人商量商量会不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不不,这些凡夫俗子能有什么好建议!
看来…我只能靠自己了。
赶紧想,好好想,抓紧时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十天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就这样在百爪挠心的纠结中走完了从晨光镇到荣耀城的这一千五百多公里。
“第一次去烛火城的时候,我觉得那儿真是个大城市,后来去了安乐城,觉得那儿才算大城市,然而直到见识了这儿…我总算知道什么是人间仙境了。”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着窗外那一片片金碧辉煌,是的,你放眼望去,会发现你目所能及的每一寸地方都是那么明媚、亮堂,就像这整座城市都笼罩着圣光。在这里,你看不到贫穷,看不到脏乱,看不到纷争,看不到…任何你看了后会跟“不好”联系到一起的光景,你只能看到唯美的建筑,宽广的街道,和睦的行人,晴朗的天,总之,你觉得在天堂里可能看到什么,在这儿基本都能找得到。这就是荣耀城,一个足以让你用尽所有美好的形容词来描绘的城市。
“是吗?”格林不以为然得说:“只是些表象罢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扬了扬眉。
“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并不能掩盖我们曾经经历的那些。”他就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看着我,目光却似乎没有焦距:“你有没有想过,荣耀城也罢,同铸会也罢,这里的繁荣昌盛,如今的盛世年华,都是通过对其他势力的排挤,对人民的愚弄,对异教徒的屠杀…总之这一切都是我们靠暴力,靠谎言,靠那些…可以说灭绝人性的手段换来的!这是我们亲眼得见的,更是我们亲身参与的,我们都亲身经历了这些缔造光明的黑暗和构铸辉煌的罪恶!”
“你说的没错儿,格林。”我搭着他的肩膀,脸上却依然挂着笑容,不知道是否因为对他这种自我纠结已经习以为常:“可那又怎么样?不这么做,你接在小教堂当执事吗?我呢,我更别说了,这会儿还流亡着呢。”
“我不是指我们,我是指教会,是整个同铸会!”他的声音压的更低,表情却更加痛心疾首,这跟他之前那种对教会转瞬即逝的不满和质疑似乎不太一样:“我们的教会正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甚至早已背离了它之所以存在的宗旨——包容和互助。当我们对那些教外人士的饥寒交迫视而不见的时候,我们帮助了谁?当我们将那些手无寸铁的异教徒赶尽杀绝的时候,我们又包容了谁?作为一个宗教,作为一个传承了上千年,拥有数千万信徒的宗教,是什么让我们如此冷漠?又是什么让我们如此残忍?!”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格林,如果同铸会不这么做的话,它根本不可能有今天。救助那些吃不饱的人,可咱们的粮食连自己人都不够吃呢。放任那些异教徒,然后让他们继续蚕食我们的教区吗?”我从来不是个虔诚的人,直到今天我依然连教义的第一章都背不下来,但是…我知道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个道理,只要我能让这颗树变得更大,我能分到的阴凉儿就会越多。至于在这个过程中需要哪些手段,这些手段是否违背了人情事理…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只为了教会,那别人呢?”
“老想着别人,咱们自己呢?”
“索萨,你要知道,善与恶,是世界上最本源的东西,它们不会因为任何东西而改变。教会用压倒性的军事力量和残酷的手段也许可以让人们感到恐惧,从而让他们屈服,但是它永远不可能改变人们最本质的是非观。恐惧和暴力,也许足以让我们得到更大的教区,掳掠更多的信徒,但是也更会让我们失去民心!”格林看着我,眼睛中的悲愤把原本明亮的房间都映的有些黯淡:“当我们喊着救赎的口号杀戮,当我们打着光明的旗号胡作非为,还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的时候…信徒们对教会也将不再是崇敬与热爱,而是惶恐和愤慨!这种人会越来越多,这种情绪也会像瘟疫一样蔓延,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们的下场或许会比那些异教徒更惨!”
“那你觉得应该…”
“我们的教会必须改变!”
“可问题是…怎么变呢?去跟怀特他们提建议吗?还是更狠一点儿,你想直接去找圣堂?”我皱起了眉,尽量不让自己语气中露出讽刺意味儿,说实话,我总觉得格林是在…杞人忧天。我们只是两个刚混上将军的年轻人而已(如果三十来岁的年纪还可以算年轻的话),居然就开始为整个教会的命运担忧,也不想想在我们头上还有几十个,上百个位高权重之人,这…这…简直是皇上不急,急…太监。
“不,找他们没有任何意义,同铸会本来就是在他们这些人的手中才沦落到如此地步的,想改变,只能靠我们自己!”
我看着格林这张阴晴不定的脸,开始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了。想想之前在战场上,他对异教徒是如此的冷酷,对怀特更是无比的敬重,现在却又…我只好顺着他继续往下说:“你的意思是,你也想成为麦克白那样的人?”
“当然不是,以麦克白修士那样的匹夫之力,对于改变整个教会无异于杯水车薪,别说他一个了,就算几百个,成千上万个,也解决不了问题的本质。只有从上到下的蜕变,才能让同铸会脱胎换骨!”格林毫不犹豫的否决道,显然这些想法已在他心中存放了很久,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眼睛中甚至绽放出了金色光芒,就仿佛充斥着希望。
“那…你还是准备去求圣堂改变啊。”
“不,是我们让圣堂改变。”
“什、什么意思?”
“当我们也成为圣堂的时候,当我们也是圣堂中的一员,就能推动整个教会的变革!就能让我们的理念得到最完整、最妥善、最高效的实施,就能真正实现同铸会的复兴!也只有这样,才能带领我们的数千万教众一起,走向光明!”
“成为圣堂中的一员?你是说…咱们俩?”
“没错。”
“额…我觉得你不像个有妄想症的人啊?”
“我知道,你觉得我这是在痴人说梦,其实很多时候我也这么觉得。”格林叹了口气,但表情立即又恢复了坚决:“可是,当我看到那些在夹缝中求生存的百姓,那些血洒疆场的战士,那些被战争摧毁的城市和失去家园的人民。想起那些无辜受难的冤魂,那些家破人亡,那些妻离子散…”他低下头,只为藏起眼中饱含的热泪:“我就知道,我必须这么做!在这个是非不分的,黑白不明的世界上,我必须做点什么!”
“兄弟,你觉得自己能成功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可是…值么?”
“做了,就是值得!”
沉默…
说实话,他有点儿吓到我了。
我完全,完全想不到他居然会在荣耀城这种最不该发表这番言论的地方对我发表这番无论在哪里都不该发表的言论!要知道,就他说的这些话如果随便被这里的任何人听见,我们不仅绝不可能再获封光铸牧师或者灌铸法师,还有可能直接被送上真理大教堂的绞刑架或者断头台!可他现在就是这么对我说出来了,愤怒的、悲痛的、口无遮拦的,就像在这一瞬间变成了那个在他眼中只有匹夫之勇的麦克白。
至今都不太理解那些所谓的好人。
不管是麦克白,还是格林。
他们放弃了太多…能让自己快活的东西。
总是愁眉苦脸的,苦大仇深的。
我不想再说那个苦行僧似的麦克白。
当他给予我的帮助如此之多的时候,我觉得就算自己到现在都不支持他的一些做法也没资格多说。
说说格林吧。
现在的他几乎在做着一切与其理念皆然相反的事情,而且比绝大多数人还要专业。
只因为,同铸会喜欢他这么做。
他也只有这么做才能一步一步的爬上去。
而当他爬到最高峰的时候,你猜他想干什么?
去证明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一切都是错的!
可是,如果他没爬上去呢?
我想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最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么…他这一辈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有一个目标。
我做了。
我付出了。
最后我失败了。
我觉得值了。
可是…真的值么?!
你把一生都搭进去了呀!
很多人会说你傻,很多人会觉得你疯了,更多的人会看你的笑话。
想到这些…你还会坚持吗?
为了那些死不足惜的蝼蚁,为了这个日渐偏执的教会?
我看着格林,我想…他会的。
“那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我只好这样问他。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着,而在我已经完全无法揣测他想法的现在,我也只好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等着。直到他突然跟我聊起了这个跟之前毫无关联的话题:“还剩五天了吧,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是啊,还有五天了。
我已经得到了教会的正式通知,五天后,我跟另外九名在近几年来的各大局部战役中表现突出的法师,将在真理大教堂的观礼台上正式受封灌铸法师。
只剩下五天,我就要见到星辰之泪了!
还不知道索伯把我交给他的那两件事儿办的怎么样了,我这样想着,心思早已飞了起来,将之前格林那些对我来说过分沉重的话题瞬间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啊,还行吧,那个…你的加冕仪式是什么时候来着?”
“三天后,流程跟你们差不多,不过到了晚上,我们这些新进阶的光铸牧师会在真理大教堂的宴会厅里参加一场舞会。”说到这个,格林也有些兴奋起来:“到时候不仅能见到几位狐尾祭祀,祈福者殿下也将亲临呢!”
“那不如我也去啊。”我顺口问道。
“额,这种舞会,只有被邀请的人才能参加的,而且应该都是牧师吧,自从克里斯汀大人上任后,这个传统已经保持了很多年了。”格林略有为难得说:“虽然每个受邀的人都可以带一名家属,可是…我实在想不出一个理由不带朱丽去。”
“嘿,我说,**该不会真想带我去吧!”我当胸锤了他一拳,我们大笑起来,将最后的酒一饮而尽。酒馆儿里灿烂的灯火将我们包围其中,为我们的脸庞蒙上了一层金色,就像我们已经跟这金碧辉煌的荣耀城融为一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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