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贾环的话后,薛姨妈也无奈了。
贾母叹息了声,道:“姨太太,想来环哥儿没有说谎,军机阁乃是国朝第一等威严之地。他一个孩子,哪里能做的了主?
纵然靠着祖宗的余荫,有些子影响,怕也是难令那里收回调令。
戏里不总说,军令如山,岂能朝令夕改吗?
我想着,许是就这么个理儿。
我以前听环哥儿说,军机阁的首席大臣是义武侯方南天,他是倾向忠顺王的?”
贾环点点头,道:“是,方家虽然没有完全倒向那边,但确实可以算是那边的人。”
贾母推测道:“莫不是,这事是义武侯的手尾?”
贾环摇摇头,道:“这孙儿就不知了,军机阁乃是国朝第一等机要之地,不像别处,消息还没定下就谣言漫天飞了。军机阁内的密议,旁人谁都不知内中情况究竟如何,谁也不敢乱问,否则便是窥伺军机之罪,以间论。”
薛姨妈闻言,愈发相信这事不会贾环所为了,可是……
“那我那兄长可怎么办呢?”
薛姨妈有些焦急道。
贾环笑着安慰道:“姨妈,王大人做官数十载,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他心里当有主意。况且,九边之地,也未必就如姨妈想的那般可怖。
奋武侯温严正是我贾家世交,他便是从黑辽之地归来的。还有奋武侯世子温博,乃是我的至交兄弟,至今时常想念黑辽的白山黑水,人参和鹿肉。
而且,就算王大人去了黑辽,那里是奋武侯的起家之地,也会有人照应的。”
听贾环这般说,薛姨妈顿时松了口气,颇为感激的看了贾环一眼,然后对对面铁青着一张脸,依旧死死盯着贾环看,一副恨不得吃了贾环一般的王夫人道:“姐姐,那咱们先去兄长那里看看吧。”
对王夫人使了个眼色,见她不动后,又对薛宝钗道:“宝丫头,却扶你姨母。”
薛宝钗闻言,连忙上前,作势要搀扶王夫人。
王夫人像是这才回过神,从贾环的脸上收回了目光,不过没让薛宝钗扶,挡开她的手后,自己站了起来,木然的往外走。
不过,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贾母的声音传来:
“淑清啊,去王家之前,先去后面庵里一趟吧,替我看看刑氏……”
王夫人闻言,如遭雷击。
……
“老祖宗,不要费神,您这一把年纪了,还操这些心做甚?您瞧奉圣夫人,府里事一概不管,只管受用就是。等孙儿将园子建起来,您也不许再操心了,那么费神,对身子骨不好。”
待薛姨妈和薛宝钗搀着连路都快不能走的王夫人离去后,贾环对面容疲惫的贾母道,还小意的替她捶腿……
“这会子倒来讨乖卖巧了!”
贾母恨恨的白了贾环一眼,道:“你啊,怎么就这般得理不饶人。若是二丫头真出个事,你这般折腾也就罢了,谁也说不着你什么。
可二丫头又没出甚大事,也值得你这般翻天覆地的给她出气?
日后等她出嫁了,去了婆婆家受气,难不成你也去闹成这样?”
贾环哼了声,咬牙道:“以后二姐姐的婆家敢给她气受,孙儿恁不死他们!”
“啪!”
贾母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贾环一巴掌,嗔恼道:“别说二丫头,就是公主郡主下嫁,有时都要受些气和委屈。老太婆我当年在你贾家受的气还少了?偏你二姐姐就宝贵?”
贾环嘿嘿一笑,也不辩解,但那副熊样儿还是那般,谁敢动我二姐试试,恁死他!
“噗嗤!”
紧张了大半条的鸳鸯终于忍不住,喷笑出声,看着贾环的眼神中少了几分敬畏,多了些亲切。
贾母又道:“话虽如此,但这种事,可一不可再,否则真要凉薄了人心。”
贾环心知贾母是在担心他哪天再一恼,把史家那哥俩也发配到黑辽去,那贾母怕是真要拿出如意来镇压这个忤逆的孙贼了!
干笑了两声,贾环道:“老祖宗,真不干孙儿的事。”
贾母横了贾环一眼,道:“再耍赖,老婆子我就真恼了。你以为我和姨妈一般,只是在内宅打混的妇人?当年荣国出征,你当我就没想着替他留意朝事?”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抓着脑袋看向贾母,道:“老祖宗,那你后来为何……”
未尽之言,那你后来为何如此放纵贾赦等人?
贾母自然听得出贾环的意思,她深叹息了声,道:“这都是命啊,他们自己不争气,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如何?子不教,父之过。你祖父没有功夫教导他们,我虽知道些事情,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何教他们?”
贾环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贾母看着他道:“你二嫂的兄长,你想怎么办?”
贾环笑道:“兵部不同于军机阁,兵部武选司的人从来都是咱们自己的人,随便再开个条子也就是了。又不是九边重将,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校尉,玩笑一样。”
“那就算了吧,放他一马,只看凤丫头今天这般可怜的份儿上。偏你心狠,一点不动心。”
贾母嗔道,想起今天王熙凤哭成那般,她心里也不好受。
贾环呵呵一笑,没有拿贾迎春的事说事,在贾母心里,这个庶出的孙女的分量,怕是远不如惯会讨好她,将她伺候的舒舒服服的王熙凤重要。
贾环点点头,道:“那就扔到京营里去练吧,不磨掉那身贱骨头,就不放出来便是。”
连一旁的鸳鸯都听出了话里的冷意,不禁打了个寒颤,却也笑道:“日后怕是再没人敢打二姑娘的主意了。”
贾环乐得逗她:“打谁的都不行,打你的也不行。”
“呸!”
鸳鸯登时羞红了脸,嗔视着贾环,啐道:“哪有当爷的这般说话的?”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上下打量了番鸳鸯,只见她穿着半新的藕色绫袄,青缎掐牙坎肩儿下面是水绿色的裙子。
蜂腰削背,鸭蛋脸蛋儿。
一头乌油般油亮的黑发,有暗香幽人。
高高的鼻梁,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更添几分俏意。
鸳鸯让贾环肆意打量的目光看的心儿乱跳,砰砰作响,身上一阵不自在,热热的,实在受不住,才狠狠的回瞪了一眼,让贾环笑的愈发开怀。
贾母侧眼旁观了片刻后,吟吟笑道:“你这是在打鸳鸯的主意?”
鸳鸯闻言,心跳愈发剧烈,俏脸红的和蒸笼似得,水一样的眼眸看着贾母,求情道:“好祖宗,你不要我了?”
贾母笑道:“你总不能跟我一辈子……”
鸳鸯连连起誓:“只要老祖宗不赶我走,我就一辈子服侍老祖宗。”
贾母笑的愈发和蔼,疼爱道:“傻丫头!”
贾环连忙表态:“老祖宗,您可别乱点鸳鸯谱,孙儿可不能再往屋里带人了,不然没法跟人交代。”
贾母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贾环笑骂道:“我原道你是大闹天宫的猴子,没想到也有人能治住你!我如今就盼着明珠郡主早日嫁进门儿,好让她好好拾掇拾掇你!”
贾环无辜,其实他说的人是林黛玉和史湘云。
以赢杏儿那种磅礴的气势,怕是不管贾环纳多少房小妾都不在乎,反正谁也不是她的对手……
贾环无所谓,倒是一旁的鸳鸯,面色渐渐恢复了过来,眼神也淡了许多。
贾母笑了会儿,忽然又道:“你姑丈没了的时候,你在跟前?”
贾环点点头,道:“在。”
贾母沉吟了下,道:“那他可留下什么遗言?”
贾环直言道:“姑丈托孙儿照顾我林姐姐,还将林家家财托孙儿掌管,日后留给林姐姐做嫁妆。姑母的嫁妆也都封箱带回来了,在我那边,明日使人送过来吧。”
贾母皱眉道:“你姑丈莫不是糊涂了,托你照顾你林姐姐?”
贾环闻言一滞,然后道:“不瞒老祖宗,孙儿与林姐姐……嗯,孙儿答应林姐姐,会照顾她一生。姑丈也知道……”
贾母闻言,面色顿时一变,眉头皱的更紧了,一旁的鸳鸯也似惊吓过度,捂住了嘴。
戏文里的私定终身很美,但在现实中,绝对是各大豪门世家最忌讳的事。
贾母出身世家,又管家多年,自然对这种事深恶痛绝。
她眼神凌厉的看着贾环,道:“你这像什么?可还有半点规矩?你是真不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了。”
贾环起身跪下,看着贾母诚恳道:“老祖宗,孙儿向您保证,绝对没有做出什么苟且及乱的事。孙儿正在习武,莫说现在,就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怕是都不会乱来。
孙儿喜欢上林姐姐,只因为她的善良、她的伶俐、她的美好。姑父、姑母去世后,林姐姐就成了失怙之女。莫说日后被人看轻,就是现在,府上都有人轻视于她,闲言碎语不绝。
孙儿不忍心她受气,不忍心这样一个造化钟秀的女孩子被人看轻,所以,孙儿想保护她,疼爱她。
但绝无亵.渎之意。”
贾母听他说的直白诚恳,面色稍微和缓,但依旧拧眉,道:“若有人敢对你林姐姐不敬,你只管出手惩罚便是。你能护住一个二丫头,就护不住你林姐姐?非要……
难不成,你还想让你林姐姐给你做妾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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