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园,暖香坞,西厢。
今日,与“女师傅”立冬学画时,贾惜春总有些心神不宁。
勉强勾勒完最后几笔后,没等立冬找毛病,她自己就连连摇头,道:“今儿心神不宁,不宜作画。冬儿姐姐,咱们明日再来过吧。
这大观园的景儿,总要画上个小半年才能完。”
立冬闻言,温婉一笑,道:“姑娘且去忙心里事便是,我去喂完鸽子,再替姑娘补一补。虽然笔墨匀淡上差了些,但底子并不差,再上一层墨匀一匀就好。若是糊上了重新再来过,也忒费劲了些。”
贾惜春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对立冬道:“冬儿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立冬摇头笑了笑。
贾惜春承了人家的情,也不好立时就走,再说等的人还没来,就找话说道:“冬儿姐姐,你为何这般喜欢鸽子?”
立冬笑道:“因为鸽子性子温和,最喜自由自在的飞翔,还很美丽。所以,我很喜欢鸽子。”
贾惜春闻言,撇撇嘴道:“那你可要看好你的鸽子,我三哥说过好多次,想从天上打下几只鸽子烤着吃哩。
不过他说,天上飞的鸽子也可能是信鸽,所以他才没打。
万一耽搁别人送信就不好了……”
立冬闻言,面色煞然一变,怔在了那里,忘了说话……
“咦,冬儿姐姐,你怎么了?”
贾惜春见立冬忽然不说话了,纳闷问道。
立冬闻言惊醒,仓促间张慌一笑,正想解释什么,忽然,看见从外面探进一个小脑袋来。
立冬忙指着外面道:“入画来寻你了。”
贾惜春闻言,面色顿时一喜,转过头看去,果然入画正笑眯着眼睛趴在门边上,冲她挤眉弄眼的点头笑着。
贾惜春见之愈发面露喜色,她回头对面色已经恢复正常的立冬道:“冬儿姐姐,那我先去了!”
立冬忙点点头,笑道:“姑娘去吧,画笔我来收拾便是。”
贾惜春闻言再次笑的极甜的谢过,然后就小步跑出门去,和入画离开了。
看着贾惜春的背影,立冬的脸色有些复杂……
……
出了西厢,贾惜春和入画两个小姑娘并没有回正房,因为那里有奶.子嬷嬷在守着。
两个小人儿鬼鬼祟祟的一溜烟儿跑出了门,从穿云度月门出来后,顺着一条夹道,来到了藕香榭。
在上竹桥前,入画却撒开了贾惜春的手,在她诧异中,跑到桥边的一块大青石后,然后从石头后面抱起了一个小花包裹,献宝似得冲贾惜春招了招手。
“哇!”
贾惜春惊喜一呼,三两下跑到入画跟前,有些激动道:“真的弄来了?”
入画得意道:“姑娘要的,我多咱做不到?”
贾惜春闻言,伸手在入画的小脑袋上敲了下,道:“是你哥哥买回来的吧?偏你小蹄子逞能!花了多少银子,我补给他。”
入画撇嘴道:“姑娘再别提银子的事,这几年三爷和姑娘赏了我家这么多体面,能给姑娘尽点心意,都是他的福分,再提银钱,臊也臊死了。”
贾惜春“呸”了声,笑骂道:“哪里学的这些酸话,真真是笑死个人。老气横秋的,也是你能说的?”
入画闻言不好意思了,抿嘴笑了笑,道:“都是我哥哥让我说的,不过,我瞧他说的是真的。”
贾惜春笑道:“也罢,日后让三哥再提携提携他就是……快给我看看,准备全了没?”
入画一边将包裹递上,一边道:“怎会不全?若有半点岔子,我都不依他。”
贾惜春白了她一眼,没理会,接过包裹打开后,看着里面的东西,一一点了一遍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道:“都全了,代我谢谢你哥哥罢。”
入画看着包裹里的东西,也不笑了,她巴巴的看着贾惜春,唤了声:“姑娘……”
贾惜春摇摇头,轻轻一笑,大眼睛里有些湿气,她又看了看包裹里的东西,抿抿嘴道:“没事,咱们先把东西藏着收好,待晚上回东府家里,就在天香楼后面空置的那间屋子里烧了吧。
那里……那里是娘以前住的地方。
今天,正好是她的忌日哩……”
说着,贾惜春垂着头,又将包裹系好。
包裹里面装着的,是一把香烛,二叠纸钱,和一个白纸做的“包袱”。
包袱的正面周围印着梵文音译的《往生咒》,中间印着一莲座牌位,上书有字样:“已故先母贾陈氏讳丹青大人”……
……
“你笑什么?”
“中间人”赢皓看着贾环道。
众王孙面色皆极其不善。
贾环却并未理会,而是看向赢历,拱手道:“殿下,若无其他事,臣就先告退了。
若有人还有什么不满,殿下大可让其待陛下圣驾驾临后,向陛下告状就是,臣自会请陛下处置。”
赢历闻言,面色淡淡的看着贾环,两人对视了稍许片刻后,赢历忽然说了句:“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竟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几步之后,从一名青衣人手里接过马缰,翻身上马,而后便与方冲等人扬长而去。
这一连串动作极快,快到赢历的身影都消失了,赢皓赢时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
待到他们回过神时,却发现,贾环也正在往外走。
不过,他此刻并非孤身一人了。
乌远、董明月还有蛇娘,都跟随其后。
赢历走赢广等人没办法,可他们又怎肯这般轻易的放走贾环。
不然,今日他们的颜面就彻底成了笑话。
“该死!你往哪里去?”
忠成亲王世子赢禾厉声喝道。
见贾环竟连头都没有回,赢禾肥大的面部涨的通红,回头冲其王府卫队队长咆哮道:“去,给我拿下他们!若有敢反抗者,一律杀无……”
“嗡!”
赢广话未说完,忽然一道厉啸声传来。
他骇然回头,却看到脚下近在咫尺处,一柄钢刀直插地下。
赢广等人惊怒交加的看向贾环方向。
却见贾环头也不回的边走边道:“我借你一把刀……”
没一会儿,便也消失在众人视野中了。
待贾环带人离去后,赢广才跳脚连连叫嚣道:“反了,反了,他眼里还有王法吗?”
其他人却默然不语。
良久,赢皓才长叹息一声,道:“王兄,且息怒吧。
谁让……谁让咱大秦的王爷不值钱呢?
若是跟前朝的王爷一般,但凡是个姓朱的,又有哪个臣下敢如此跋扈?
只可叹,我原本以为,太孙殿下会向着咱们这些手足兄弟说话……”
“哼!”
听到这话,赢时又来气了,怒道:“就他?他除了耍奸卖乖,还会干什么?又何曾关心过宗室诸王的死活?
可恨!若换做是我,日后,定当让诸位王兄比前朝那些王公过的更尊贵体面!”
此言一出,不少人的面色纷纷一动,眼中起波澜……
赢朗忽然尖声一笑,道:“这话我信!时王兄对咱们宗室兄弟,向来都是没得说。
认识时王兄的,谁不赞一声仁义?
比那个只知道在皇祖跟前溜须拍马,耍巧卖乖,关键时候却一点担当都没有的家伙强多了。
可恨咱们都是宗室,按宗人府律,宗室王公非点部不得干政,所以那竖子不怕咱们。
可他不同啊!他是太孙,又在朝廷军机阁里任行走之职。
居然连个臣子都镇不住……
唉!
也不知他给皇祖灌了什么迷魂汤,竟选了他做储君。
时王兄明明才是皇上长子,真真是乱了纲常了……
为了给他上位上路,时王兄竟被逼的,生生出继给了个死绝户……”
“够了!”
赢广着实听不下去这种阴狠挑拨之言,喝断了赢朗的话。
赢朗也不在意,他呵呵笑道:“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不,我再多说一句。
时王兄啊,虽然我家老头子和陛下一直不对付,可我瞅着,他几乎没什么机会了。
如果有一天,时王兄你能坐上那个大位,弟弟我一定说服他支持你。
对了,还有皇太后,她老人家也最是讲礼,最讲究长幼尊卑的,也一定会支持时王兄你的……
当然,小弟我也不是平白的就做好人好事。
若真有那一天,时王兄你可得答应小弟一个条件……”
赢时眯着眼,呼吸微微急促,看着赢朗道:“什么条件?”
赢朗笑道:“小弟我就想着,待日后时王兄掌权后,可别忘了恢复小弟的世子之位。
当然了……如果时王兄能恢复前明皇朝的分封制度,那就更好不过了。
到时候,别说是我和我爹了,就连在场的诸位王兄,都一定会支持时王兄你。
我们可都是极羡慕荆王兄那世袭罔替的一脉呢……”
说着,赢朗看向赢皓,两人相视一笑……
其他人的面色则多有些微妙。
赢时闻言,呼吸愈发急促,他也看向了赢皓,赢皓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鼓励……
……
“环哥儿,你回来了?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再回到贾家驻地后,进了中间大帐,牛奔几人忙围上前来,关心问道。
贾环摇摇头,道:“没事。”
牛奔见贾环面色严肃,顿时沉下脸问道:“他们刁难你了?”
贾环有些不屑的一笑,道:“倒是让我下跪道歉,我没理会……”
“呸!凭他也配!”
牛奔等人闻言面色一变,怒声道。
贾环摆摆手,道:“不谈这些……奔哥,你们说说看,今天这一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怎么到现在都有些理不清头绪呢?
他们到底想唱哪一出?”
牛奔等人闻言,纷纷抓了抓脑袋,摇头表示也想不明白。
秦风沉吟了下,看着贾环道:“环哥儿,我想,怕是里面的算计很多。
只是却也理不清,到底是谁在算计谁……
可惜索兄没来,不然他最擅长条理分析。”
贾环点了点头,皱眉道:“是啊……可我总看不透,到底是谁在算计……
不应该啊……”
即使他能“预料”到,这次铁网山打围会有不肃静之事发生。
可贾环想不明白的是,他们先来撩拨他,是为了什么?
他值当个什么?
……
PS:这段宫廷争斗不是我胡诌啊,史上真有这么一回事,大概更复杂些。
曹公家族在一次抄家后,其实还有些底蕴,搬入京城生活。
可惜,在这次斗争中,站错了队,卷入其中,然后被清算了……
本书里有些不同,戏剧化了些,后面慢慢就见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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