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武侯,方家。
方冲面色难看之极,细眸中,目光亦是极为森冷的看着后宅那座已经被烧成灰烬的小楼。
他身旁站着两位中车府的番子,还有咸福宫的人……
咸福宫一共来了两个人,一个内监,和一个昭容。
昭容手里拿着一封信……
绝笔信。
这是在宫中得知方静出事后,在她的寝殿内找到的。
事到如今,现场已经很难再看出什么了……
中车府的人,从断壁颓垣中扒出了三具尸身。
其中两具,已经可以确定,就是陪太孙侧妃回府省亲的两个昭容。
还有一具,检查起来,有七成把握,是太孙侧妃。
再加上绝笔书……
差不多有八成半的把握。
再加上,宫里的御医敢用脑袋担保,太孙侧妃,绝对活不过三天……
所以,没人怀疑,方静是被人救走了。
谁会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救一个将死之人?
当然,他们也有疑惑……
那就是那两个陪同的昭容,是如何一起被烧死的?
要知道,她们并非庸手。
更不可能心甘情愿的为方静殉葬……
只是事到如今,也难再查出些什么。
正值酷暑,天干物燥。
再加上小楼本就是木楼,而且屋内又多有帷帐丝绸之易燃物。
一旦燃烧起来,根本留不下任何蛛丝马迹……
虽然宫里陛下得知这个消息后,极为震怒。
可是,想来他也不会为了一个必死之人,大动干戈。
天家死的不明不白的人,还少了?
因此,在检验完三具尸体“准确无误”后,中车府的人就将她们都带回宫里去了……
方静是太孙侧妃,生是天家的人,死是天家的鬼。
自然不可能流落在外……
……
待将中车府和咸福宫的人都送走后,再次折回小楼处时,方冲的面色却愈发阴沉。
他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心里却极度怀疑,方静没有死!
她八成是被人施了调包计,给救走了!
至于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有这么大的能力救她?
除了公孙太医家的那个丫头外,还能有谁?
方静这一生,也只交了这一个朋友。
而且,上回那个蛇娘走时,就曾说过,可以用贾环的精血,救活方静。
那个蛇娘就住在贾家,她会,想来公孙家的丫头也一定会。
所以,别人不会费尽心机,去救一个必死之人,可是……公孙家的那丫头却会!
方冲还知道,方静在入宫前,就曾找过此人。
公孙家的丫头虽然没有能为办到这件事,可是有一人手下却是能人异士辈出。
贾环!
换任何一个人,方冲都不会以为,有人会为了区区一个小妾,却冒这种奇险,去救一个废人。
要知道,这种事,一旦暴露,就是破了天的大事。
一般人,谁会这般鲁莽?
可贾环不同。
这个人,真真不能以常理视之……
为了女人,为了家人,此人是毫无道理可言。
只是,他为了讨好小妾,却将我方家的人劫走,辱我方家清名,实在可恶可恨,可杀!
可是,方冲虽然认定方静被贾环劫走,偏偏却还不能声张出去。
因为方家的名声,之前已经被方静给蒙上了一层灰。
那还是在出阁前,勉强还能说的过去。
可如今,她已经身为太孙侧妃,若是再传出这方面的话柄,那……
方家日后就再莫谈什么清名了。
不管她是与人勾结,演一出死遁也好,还是被人劫走也罢。
宫妃本就不能在宫外过夜,在娘家还勉强能说的过去,可是若是传出去,方静在别的地方过夜……
那立马就是天大的丑闻,即使她还能活下去,也只能在冷宫里度过余生,还要连累方家的名声……
一双细眸望向北方居德坊的方向,方冲一肚子憋火,眼中更是满满的暴怒之意。
屡屡辱我方家,欺人太甚!!
可是,随即,方冲的面色却又颓然下去。
他不可能找到证据的,就算找到证据,他反而要去毁灭证据,否则,方家也不落好。
现在,他还奈何不得那竖子……
只有等将来了……
……
“他能奈我何?”
明珠公主府,静怡堂内,贾环坐在主座上冷笑道。
赢杏儿身着一身月白孝服,素面朝天,不施粉黛。
但这却并不能削弱她的气质。
只那一双极为有神的眼睛,便能让人见之忘俗。
从宫中出来的感伤,已经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了。
今日贾环进门后,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第一句话,就道破了他昨日做下的勾当:“你把方静藏哪去了?”
贾环对赢杏儿能猜到并不意外。
赢杏儿手中有一支人手,极为神秘,也极为强大!
那是在太上皇的支持下,她一手建立起来的……
倒不是说她侦知了贾环他们昨夜的行动,而是赢杏儿对贾环内宅几乎一切人员情况,都了如指掌。
只要从公孙羽那一支摸上去,再查到方静进宫前曾找过公孙羽……
许多勾当看似神秘,其实也只是敢不敢想的事。
而且,她也不需要证据去证明。
对赢杏儿之言,贾环并没有否认。
而后赢杏儿就笑道:“方冲一定恨你入骨……”
但这对贾环来说,更不值一提。
方家根基在铁网山之变中,就已经被摧毁了七七八八。
方南天在时贾环都不怕,更何况是如今的方冲……
“没有证据,他还能咬掉老子的鸟?”
贾环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极为不屑的道。
这般粗鲁的话,赢杏儿倒也罢了,她胸襟之宽广,世间大多须眉男儿也难及。
倒是一直侍立在她身后的一个老昭容皱起了眉头。
贾环看了她一眼,呵呵一笑,没有说什么。
赢杏儿却笑道:“嬷嬷去忙吧,驸马在这里不就是在家里么?不用嬷嬷伺候待客。”
那名老嬷嬷闻言,对两人屈膝一福,就退了出去。
贾环没有问赢杏儿,这个老嬷嬷靠不靠谱。
尽管,这个人并不是赢杏儿那天从宫里带出来的那两个老宫妇之一……
但她能站在这里,赢杏儿还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贾环相信,在宫中长大的赢杏儿,远比他更懂得一些保身之道。
他不问,赢杏儿却主动说道:“我在感业寺时,就是这位赵嬷嬷帮我掌管梅花内卫的。
从小便服侍着我长大,是最亲近的一个嬷嬷,以前,是母妃身边的娘家人……”
贾环笑道:“怪不得她看我的眼神不大好,没少往我府里安插人手,打听我的底细吧?”
赢杏儿咯咯笑道:“是说看清了驸马的面目呢!”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看着赢杏儿,道:“气色好看了许多。”
赢杏儿闻言,眼睛微微一眯,笑容有些淡了,道:“总不能因为那起子见不得光的东西,整日里愁眉苦脸,他们也配?”
贾环笑道:“我怎么总觉得,叶道星家里传出来的那句话,有些蹊跷呢……”
赢杏儿闻言,抿嘴一笑,并不否定。
贾环哈哈笑道:“叶道星真真是作死,被俺媳妇儿这样的高人惦记上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活多久!”
赢杏儿闻言,冷笑了声,不过,却又摇摇头,感慨道:“宫里那位,我目前还是看不透他到底什么想法。这些年,他隐藏的实在是太深了……”
贾环奇道:“想法?什么想法……叶道星?
他应该活不了多久了吧?我感觉,岳钟琪才是那位的后手。”
贾环觉得他之前想的不应该有差了啊。
赢杏儿却摇摇头道:“没有这么简单……”
贾环有点被打击了,真诚道:“老婆大人,请多多指教!”
赢杏儿见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竟多了一丝妩媚之意……
若非此刻正值国丧期间,贾环一定好好宠爱她一番。
可是现在不行,贾环能感受到她心里满满的悲伤,只是,她坚强的不示于外罢了……
赢杏儿道:“正常来说,帝王都不大会用叶道星这种鹰视狼顾之辈。
千百年来,出了一个司马仲达,就堵死了这类人的路子。
可是……”
“可是什么?”
见赢杏儿皱眉疑惑,犹疑不定,贾环问道。
赢杏儿道:“如今大秦八大军团,至少有五个,甚至六个,都能被你们荣国一系影响到。
哪怕那位再喜欢你,可帝王从来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感情用事的帝王,也坐不住皇位。
所以,他现在急需得用之人,来平衡你们这一脉。
可是,他手中着实没有得用之人。
只一个岳钟琪……
岳钟琪确实是将帅中的奇才,不负他先祖岳武穆的威名。
可是在权谋一道,他就太过木讷了。
论带兵打仗,即使武威侯秦梁,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若比权谋之道,岳钟琪,怕会死的很惨……
军中利益之争,血腥残酷,从无例外。
这一点,宫里那位不会想不到。
他不会让你们坑了岳钟琪的……
所以,我以为,他极有可能要用叶道星在明面上来平衡你们。
可是……
我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叶道星,似乎又不像他的后手。
但我可以肯定,他一定有后手!
到底是谁呢……”
“好了好了,不要再想了!”
见赢杏儿眉头皱的有些痛苦,贾环忙阻止道:“你要是想做武则天,我可以帮你想这些事。
如果不想,那我们只要能干掉叶道星就好。
其他的,想多了没用,没的白费头脑。
杏儿,慧极必伤。
我希望,你以后能活的和猪一样快乐……”
“噗!”
赢杏儿真真是又感动又好笑,不过到底松开了眉心的处的皱痕,嗔道:“环郎啊!哪有……哈哈,哪有和猪一样的?”
贾环笑道:“做猪多好,吃了睡睡了吃,得空再做些喜欢的事,生一窝猪佬佬……”
见赢杏儿哈哈大笑起来,一如当年,贾环也笑的极为灿烂,牵过她的手,柔声道:“其他的事,就交给相公我去做吧,我虽然不如你聪明,但我还是能为你挡风遮雨的。
太上皇不在了,我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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