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知县给自己找借口道：“下官可没有不当一回事，实在是没有银钱，这三年赈灾将库房为数不多的银子都掏空了，就连那些砂袋都是百姓免费做的工。”

        “应该，应该能抵挡住这场雨势的吧？”

        应该？苏烨看向他……

        关知县长得瘦小，脸上的颧骨凸着，眼窝深陷，皮包骨的身材，松松垮垮的衣衫罩在身上，四下逛荡。

        魏卿玖早就发现关大人的衣衫上还有补丁，是用的同色布料缝补的虽然隐晦，还是能看见。

        凤阳竟是比关阳还穷？

        苏烨并没有多苛责他，外面的雨势刚好小了些，他道：“程将军，本官知道将士们辛苦，但事关百姓安危，不可马虎，你带着我的手书让下面的人连夜跑一下，回京后本官会对他们有嘉赏。”

        程达想着，不让他去就行，安排人手还不简单。

        魏卿玖：……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烨一行人去了堤坝。

        凤阳在关阳下游，可是他们到的时候这里的水面至少比白天在关阳看到的涨了一米。

        而雨越下越大，根本没有停的意思。

        苏烨站在风雨中，对着关大人喊，“抢修来不及了，关大人，通知附近百姓连夜向高地势撤离。”

        他隐约有感觉，这雨再这样降一个时辰，河面就能持平。

        上游下来的水湍急，不停地拍打着脚下的堤坝，龟裂开的石堤到处都透着危险。

        关知县这才后悔了。

        后悔没有早一点听苏大人的做抢修，看着几十米宽的怒江翻滚着像墨一样的水流，他只觉得腿下发软，脑袋发晕。

        “下官，下官这就通知附近村落撤离。”

        程达亦步亦趋地跟在苏烨身边，心如擂鼓，他时刻都在盘算着，这个时候动手，将人推下怒江，再将他身边跟着的那两个侍卫干掉，胜算有多大。

        就在他慢慢抽出腰间的刀，准备动手时，脚下一个晃动。

        什么鬼？怎么回事？

        他低头向下看，一个浪拍过来，他脚下的裂缝开始变大。

        博衍看到有水不停地从堤坝裂缝向外溢，飞身上前去扯苏烨。

        大人，要决堤了，快离开此处。

        程达也是脑瓜皮发麻，可惜都没给他反应机会，那么一瞬间，他脚下的堤坝轰然坍塌。

        他随着水流被冲出几十米，一瞬间就消失在夜色中。

        堤坝在冲开缺口的瞬间喷薄外泄，随后缺口越来越大，成山体塌方式毁掉，苏烨与博衍也没能幸免，瞬间被在水冲走。

        莫归在后，紧紧拽住了苏烨的手，三人一并向前漂着，挣扎都已是徒劳。

        河堤两岸原本树木枯枝也一并放倒，河堤上的人卷着木枝向更黑的深渊处冲走，所过之处，房屋全部摧毁。

        因为才入夜，部分百姓逃了出来，水面上有人跑着，有人飘了起来……

        天空就像开了一个大窟窿，雨水不停地倒灌着，不出半个时辰，凤阳城下就已成为汪洋。

        魏卿玖站在窗台，双手紧紧合十着。

        心中不停地祈求着苏烨不要有事，她好怕，好怕那恐怖的天灾是发生在今夜。

        而她不知道的是，城外，已经成为人间炼狱。

        *

        苏烨在洪水冲破堤坝的那一瞬间虽然有了警惕，可是人力在天灾之下，是那样的渺小。

        莫归被一块浮木砸中背部，呛了一口水之下，瞬间失去了意识。

        苏烨本能反手去抓，还好他反应快，揪住了莫归的衣襟，他挣脱了博衍的拉扯，右手抓住了那块浮木将莫归丢在了上面。

        水速太快，博衍与苏烨松开的那一瞬间，二人就被冲开了几丈远。

        博衍撕心一声大喊，“大人。”

        苏烨拉扯莫归耗了一半体力，他只能紧紧抱着那块浮木，护着莫归任由水向无尽的黑暗处漂。

        苏烨并没有惊慌，他告诉自己，无论怎么样的逆境，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失去理智。

        堤坝冲毁在最初期是最危险的，随着漂流的时间长了，水势会慢下来，只要身下抱紧那块树干就不会有事。

        只是此次巡查有十几人，关大人也不知冲哪去了。

        至于程将军，他是最先被冲走的，希望他平安无事。

        他人冷静下来后，护着莫归向前漂行，等着地势高时，再选落脚点逃生。

        另一边，博衍抱住了一株古树，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可惜，一望无尽的汪洋再也看不到大人的影子。

        他急的砸拳。

        “该死的老天！！！”

        若是他们大人出了事，他要如何向郡主交待？

        身下有小孩子哭声，一名三四岁大小的女孩子正抱着树枝大哭，博衍将小女孩子拽到了树上，将她放在了高处。

        小女孩似是被吓到了，饶是暂时安全了依旧大哭，哭得博衍六神无主，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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