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骰子上楼，推开旅馆房门，里面飘来一股发霉的油腻味，还夹杂着消毒液的气息。

        闻的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赶紧打开所有的窗户和门，透透气。

        金骰子靠在门框上，点上一支香烟熏了一下。

        这种旅店，居然也能经营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过了很久，味道变淡了，他正准备关门，走廊那边一个身影，一瘸一拐的往这边走来。

        金骰子心里有些发怵，这不就是坐在，大厅沙发上的那个怪人吗？

        “喂！大晚上的，别在我门口乱走！”

        金骰子没好气的凶了他一句，想把怪人吓跑。

        谁知自己刚转身，黄通一脚踹在金骰子的腰上。

        好在这老小子一身肥肉，只是向前踉跄几步，并没有摔倒。

        黄通进了房间，把门反锁好，然后从兜里抽出一把，发着寒光的匕首。

        他慢慢的向金骰子，走了过去。

        眼看对方是有备而来，金骰子退到床头，右手抓起枕头，左手抄起烟灰缸。

        “兄弟，冷静！是谁派你来的！还是咱们有什么过节？”

        黄通咬牙切齿的，死死盯着金骰子。

        就是这个老小子，把自己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这一天的场景，不知道朝思暮想了多少年！

        每天都会在脑子里，用不同的方式处死他！

        见金骰子怂了，黄通反手拿刀，冲上去疯狂的劈刺。

        金骰子一边用枕头格挡，一边拿烟灰缸猛砸黄通。

        房间里鹅毛满天飞，金骰子格挡的手，也被刺的鲜血直流。

        然而血腥味，似乎勾起金骰子的战斗记忆。

        他将泄了气的枕头，对着黄通面部扬了过去，遮蔽了对方的视线。

        然后猛的跳起，烟灰缸狠狠地砸在黄通的头上。

        好在黄通倒下的瞬间，本能的一脚踹在，金骰子的大肚腩上。

        这一脚是从上往下踢的，金骰子顿感撕心裂肺的疼痛，整个肚皮都像要脱落一样。

        加上年纪确实大了，体力实在是跟不上，如此高强度的争斗。

        他捂着肚子，痛苦的坐到沙发上，烟灰缸也掉在了地上，手不停发抖。

        看样子怕是要死在这了。

        黄通也没好到哪去，他的脑袋被烟灰缸这么一砸，头骨都裂开了，一股温热的液体，从缝隙中流出来。

        他想挣扎着站起来，可是身体却很难受到控制。

        就像被一堆毛线绳缠住了一样。

        如此焦灼的场面，两个人都受到了很重的伤。

        完全看谁先回过神来，另一个完全没有了还手的余地。

        金骰子满头大汗，拼命扶着大肚腩往上提，可是那一脚似乎把内脏给踢坏了。

        只要角度不对，那就是钻心的痛楚！

        黄通早被仇恨裹挟，他不在乎疼痛，只是拿刀的那只手，怎么也提不起来。

        他只能用残缺的左手，把脑袋上溢出来的粘稠液体，又硬塞了回去，然后用力捂着伤口。

        这才能够动弹起来了，黄通紧咬牙关，把匕首的刀尖对准金骰子。

        然后玩了命的一次次，不停的对准他冲撞，像一只发了疯的犀牛。

        那些痛苦的回忆，像皮鞭一样，抽在黄通的伤口上，刺激他。

        金骰子满身是血，他知道这条老命，应该是要交代在这了。

        人在濒死的时候，会突然变得很清醒，很理智，瞬间释怀，不再惧死亡了。

        他只想让这个凶手，陪着自己一起下地狱。

        金骰子猛的抱住黄通，另一只手摸索着，想去抠他头上的伤口。

        黄通赶紧把匕首对准金骰子的脖子扎去，金骰子力大，右手早就握住了刀刃。

        两人就这么硬生生的角力，刀尖已经抵住了，金骰子的脖颈处。

        再进一寸，必死无疑。

        金骰子另一只手，也找到了黄通的伤口。

        只要掰开那只断掌，拿手指往伤口里胡乱一戳，保准能跟他同归于尽。

        就在这生死搏命的最后关头，黄通知道自己已然是拼不过了，肯定会死，至少要让金骰子知道，是谁来杀他的！

        “金骰子！我黄通今天就把八齿钉这个名字，还有那条狗链子！一并送还给你！”

        “老子告诉你！你他妈的惹错人了！”

        一听到眼前刺杀自己的人是黄通，金骰子愣住了，这股子狠劲，跟自己的兄弟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早知道是他，哪里还会跟他搏命呢！

        原本要扣他伤口的那只手，也变成了按压在裂缝之上。

        黄通被他这一举动给搞懵了，什么意思？同情自己？总不可能是良心发现吧！

        不管这么多，那只刺向金骰子，颈动脉的匕首，并没有退缩。

        金骰子的手仍死死拽住刀刃，身上的鲜血下雨一样的往下掉落。

        看样子已经快撑不住了。

        “黄通，记住别再当混混了！别再给别人当刀使啦！”

        “我对不起你！你的真名叫......”

        噗呲！鲜血喷了黄通一脸，匕首深深的扎了进去。

        我的真名叫什么？金骰子的话还来不及说完。

        争斗结束了，黄通退了两步，头骨上的缝隙，被按压的吱吱作响。

        看着眼前的尸体，他感到茫然无措，好像突然理解了小油菜的话。

        积压在心里的仇恨总算是报了，可是忽然有种说不清的空虚感。

        这么多年，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

        整个青年时期，不是砍人就是被人砍，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每天都背着仇恨度日，好像这条命跟金骰子，这个老头绑在了一起。

        金骰子坐在沙发上，血流了一地，脑袋仰在后面，被匕首钉在靠背上。

        眼睛睁的很大，惊恐的盯着天花板。

        好歹也算是一代枭雄，想不到死的如此窝囊。

        黄通起身走到卫生间，清理了身上的血渍，抽了一沓卫生纸垫在，脑袋上的伤口处。

        之后，一瘸一拐的离开现场。

        好在已经是深夜了，前台的服务员，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去上厕所，总之没有人。

        黄通硬是坚持走了两个路口，才上了一辆出租车。

        顿时感到眼睛看东西，都有些模糊，也许是自己失血过多了。

        过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小油菜的住所。

        他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砸了两下门。

        好在小油菜睡眠不沉，应该是黄通哥哥回来了。

        刚一开门，黄通就倒在了地上，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了！

        小油菜赶紧把门关上，使出全力，这才把黄通挪了进去。

        等到黄通躺靠到沙发边上时，小油菜也没了力气。

        这可是成年男人的躯体，两个女孩子都不一定有力气搬动。

        “黄通哥哥！黄通哥哥！你怎么样啊！”

        小油菜非常着急，不过跟以前不同，那时候是因为崇拜对方。

        现在是担心这个大哥哥，死在了自己的屋里，到时候被警察问起，责任就大了！

        迷糊之中，黄通还在关心着这个妹妹。

        “你快报警吧！我已经报了大仇，别让这件事牵连到你身上！”

        小油菜倒是想这么做，现在钱也有了，一切稳妥，可是看他这副惨兮兮的样子，又于心不忍。

        不管这么多，先帮他止血吧！

        小油菜跑到卫生间拿医疗包，忽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胸口上还残留着洗纹身时，遗留下来的疤痕。

        过去的回忆便通通浮现在了眼前。

        那时候，跟父亲在米店卖米饼米糕，黄通哥哥就站在后厨忙碌，他早已融入了这个家庭。

        像自己的亲哥哥一样，教导自己，保护自己。

        身上的钱全给了小油菜，全心全意的照顾她。

        再看着现在，大哥哥血肉模糊的样子，可是心里依然还挂念着小油菜。

        连死都不愿意拖累她，除了父亲，还有谁会像亲人一样对自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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