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估计她也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就说想见你。你大哥派人去徐家找你，徐家的人说你一早就出门了，你四哥有带着人出去找你，后来碰上女婿，他就回来了。可是你娘她最终还是没有等到你啊，你四哥前脚出去她后脚就断了气。”

    钱墨墨慢慢把目光移向钱老爷，缓缓蹲下身子，倚进钱老爷子的怀里。

    钱老爷子抚抚钱墨墨的肩膀：“闺女，你娘走了也好，她拖了这么多年了，有多累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她这一走也算是解脱了，呵呵……走了好啊。”咧开嘴干笑几声，脸上的沟壑愈发的明显，浑浊的眼里泛着点点水光。

    钱墨墨把头埋在钱老爷子怀里，心里微微的平衡了些。

    原来，还能笑出来的人不只她一个，看来她跟她爹爹一样都是硬心肠之人！同样的没心没肺！

    “闺女，没有人会一辈子背着谁的，总有人要先走一步。爹爹老了，陪着你的日子也不多了，你自己要学着长大，学着去面对一些事情。爹爹没法子宠着你一辈子，哥哥们也没法子一辈子都守着你，以后的路都是要你自己走下去的。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你只要不愧对自己的心就是了，只要我闺女活的开开心心的，老头子以后才有脸去见你娘啊。”

    钱墨墨又朝钱老爷子怀里依了依，还是没有说话。

    钱老爷子拥着钱墨墨，就像她小时候一样，轻拍着她的肩膀，慢慢哄着。

    或许真的是累了，钱墨墨竟然真的在钱老爷子的怀里睡着了。

    “来了就进来吧！”

    钱老爷子依旧拍着钱墨墨，随后门来了，进来的竟然是徐膺绪。

    “岳父。”徐膺绪拱手唤了声，然后跪在床边对着钱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吧！”

    徐膺绪起身，看着老爷子怀里的钱墨墨忍不住心中一阵抽痛。

    “墨墨这孩子自幼就被我们宠坏了。别看她整天跟个疯丫头似的，其实她比谁都脆弱，偏生她又倔强不已，不肯承认自己的脆弱，所以，她就成了你看到的这般。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多少日子好过了，能陪着她走下去的人只有你。”

    钱老爷子细细打量了徐膺绪一番，才又开口：“膺绪啊，当初你娶墨墨的时候，说过的话岳父希望你能记住，我和她娘一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现在岳父就把我这一生最珍贵的宝贝托付给你，请你带我们好好照顾她。岳父不期望你今生只娶她一人，但是，你万不能抛下她，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却独独怕人丢下她，让她独自孤单，真是傻孩子……”慈爱的抚着钱墨墨的长发，仿佛她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喜欢趴在他腿上睡觉的小女孩。

    “那日说过的话，今生今世，不变。”

    从那个雨天开始，从那把伞开始，他便认定了她，即已认定，便是生生世世。

    “呵呵，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这孩子今天累坏了，送她会水墨院吧。我再陪你岳母一会儿，难得你们都不在了，就让我这个老头子再跟她说说体己话吧。”

    钱老爷子看着钱夫人，眼中的柔情并没有因为有人在而加以掩饰。

    她陪了自己近二十年，这会儿也该他陪陪她了。

    小心翼翼的抱起钱墨墨，突然觉得她轻巧的有些过分。

    “岳父，节哀顺变。”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父亲’这一类的人物相处，最终也仅仅只能是一句‘节哀顺变’。

    “去吧！岳父这一生看的生离死别还少吗？我只想陪陪她。”

    最后又看了两人一眼，徐膺绪抱着熟睡的钱墨墨离去，为了她，也为了能够给他们一个空间。

    钱老爷子那已经僵硬的手，捂在手心。

    “兰儿，放心吧，咱们闺女有人照顾了！”

    钱墨墨睡了很久。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好听到打更的声音，四更天了。

    她使劲的盯着床顶上的镂空雕花看，她觉得很奇怪，屋子里的烛火明明很暗，但是她却能看清楚的看见那些雕花的纹路，一丝都没有错过。

    徐膺绪一直看着钱墨墨，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一丝动静。

    她没有看到他，从她睁开眼睛开始，就一直盯着床顶，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又或许她什么都没看。

    坐在床头，把钱墨墨揽进怀里，低头抚着那张苍白的脸：“墨墨，曾经有人跟我说，她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静静的守护着活着的人，若是看到活着的人为她伤心，那么她也会伤心的；所以活着的人应该笑着，只有他们笑着天上的星星才会开心。墨墨，娘也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你，你是她最疼最爱的人，若是你不开心，她也不会难过的。”

    钱墨墨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仅仅是眨了下眼睛，再无其他动作。

    徐膺绪把下颚抵在钱墨墨头上，把她又往怀里搂了搂：“墨墨，我知道你在听，只是自己不想说话对不对。没关系，你不想说话，我说给你听。”

    “墨墨，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只是你这个丫头恐怕早已不记得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放在那么多比你还好的女子不娶，偏偏要娶你吗？我现在偷偷告诉你，那是因为，很久很久以前你就住进心底了，别人就是再好再美又能怎么样？那个胖乎乎的丫头早就把心占满了，迷了我的双眼，我又如何能够看到别人的好。”

    “那日，你在销魂院的一舞，让我知道墨墨已经长大了，我怕会有人也发现她的好把她抢走，所以，我第二日便跑去提亲，可是，你有把媒婆赶回来了，你可知道当时我有多紧张，我怕你有了心上人，怕你不愿嫁于我。幸好！你答应了，答应做我徐膺绪的娘子！

    墨墨，我们这一生都不要分开好不好？我会努力做一个好相公，努力让墨墨爱上我，也会陪着墨墨到老。墨墨怕孤单，那等到我们老了，墨墨就先死，这样就不会怕了，然后我就来找你，不会让墨墨久等，你说这样可好？”

    徐膺绪说的很慢，一字一句都异常清晰。

    低头在钱墨墨额头落下一吻。

    “墨墨，这辈子，我只要你钱墨墨，你信也罢不信也好，日后我都会证明给你看！但是墨墨，我很自私，所以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就算你爱上他人，我也会一直把你困在身边，我不能没有你。”

    是！这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他只要她！

    “相公，我饿了。”

    有些沙哑，有些虚弱，甚至有些缥缈，但是徐膺绪听见了。

    “好！娘子乖，相公拿东西给你吃。”

    扶着钱墨墨躺下，徐膺绪俯身在钱墨墨唇上，点水一吻。又为她掖好被子，自己才出去。

    钱墨墨微微转了下头，看着那疾驰门外的身影，有些疑惑。

    抬起无力的右手，轻触唇角。

    湿的？

    手指轻轻放在舌尖上。随后秀美就打了个死死的结。

    也是苦的，刚刚划进嘴里的东西也是这个吗？

    他说，他们认识很久了，可是她真的记不得了。奇怪！她不是过目不忘的吗？为什么记不得他？

    他说，这辈子只要钱墨墨。为什么呢？她又不好！

    他说，他不能没有她。可是，她没有嫁给他的时候，他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吗？所以，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也没有谁不能没有谁的。

    “傻瓜！为什么皱着眉头？”徐膺绪不知何时站在床头，带着温和的笑容拂平钱墨墨的眉头。

    “你不是饿了吗？把粥喝了，墨墨就不饿了。”伸手想去抱钱墨墨，可是又想起什么似的，收回了手，三两下褪下自己的外衣，又才去抱住钱墨墨，让她倚在自己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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