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下，天空已是朦胧一片。李晨曦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了房间，顾不上开个灯，就瘫坐在椅子上，借用手的重力，台灯发散出明亮的白光，地面现出了修长的影子。他熟手地拉开抽屉，摸着里边的烟盒和打火机，却摸到了一个公文袋。他盯着公文袋看了一会，拉出了里面的资料，眉间增添了几分凝重。

    “没想到晨曦也有喊累的时候。”明晓昕一步一步蹬着楼梯，倒是蹬出了一这句。

    “早上5点见他的房间是亮着的，估计早上就睡了一会，今天又折腾了一天，是铁人也会倒的。”古淳则认真地做了一番分析。

    “又瞎闹了一宿。”杨乐儿长叹了一口气，颁布最新行政条例，“每天晚上要上去查房才行。”

    她把手中的袋子挂到了杨乐儿的手上，微微挥了挥手，转而挽起古淳的手臂，继续蹬着脚下的阶梯。

    杨乐儿刷了房卡，侧身推开房门，吆喝起来：“亲爱的嘻嘻，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平时肯定会得到更甚一筹的回应，这会倒是非常安静，似乎空无一人。杨乐儿用臀部稍稍撞了一下，门漂亮地锁上了。当她一步一步走近，隐约看见了那熟悉的黄色边角。当李晨曦转过头的那一瞬间，眼里透出疲惫的寒光，直击她的心脏。迎着他的目光，她镇定地把手里的袋子放在了桌面，转身按下开关，偌大的房间顿时明亮起来。李晨曦拿起那一叠文件，有意展现在她的眼前。杨乐儿看着文件里那一张熟悉的头像，眯起眼神数会，重新释放的眼神毫无避忌之意。终究是耐不住性子，李晨曦莽撞地打破了僵局：“这是什么？”

    这是第一次，李晨曦以一种质问的语气对着杨乐儿说话。杨乐儿的面容变得暗沉，心脏似乎梗塞了。

    “一些资料而已。”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我还没做什么呢？”杨乐儿的语气明显透出了不悦。

    “查到她的爸妈、妹妹，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以前，任何事，你从来都不会质问我。”以前，杨乐儿已经忘记了是多远之前，不管做什么，李晨曦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的身边，即使是错的。

    “以前，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那样做。现在，你做的很多事情，我都不明白。”李晨曦走近了她的跟前，“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

    正当古淳腾出房卡，明晓昕一下子咋呼起来：“我拿错皮蛋粥给乐儿了，怎么办？”

    他收起房卡，托起她的手，安抚她说：“没事，我们去换回来。”

    沉默的数会，杨乐儿的眼睛保持着一贯的弧度，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李晨曦愤怒地当着她的面把公文袋撕成了几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我还有备份的。”

    “杨乐儿！”十年来，第一次，李晨曦愤怒地喊出了她的全名。踢起的椅子撞击铁架发出的巨大响声，把挨近房门的她吓得倒在了他的臂弯里。

    “快开门。”他使劲地拍打着门。

    门开了，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面如黑炭的李晨曦，眼里布满了从未有过的红丝，甚是吓人。杨乐儿冲着他的背景，用看似平常的口吻说：“嘻嘻，是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我，还是她。”

    李晨曦没有回头，以与平常极不相符的平稳的语气答道：“现在的你，还需要我吗？”

    他与杨乐儿对视了一眼，转头再看的时候，李晨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里。

    “我去看看晨曦。”

    听到他的声音，站立一旁的她这才反应过来：“好。”

    她极力安抚由于突如其来的惊吓带来的忐忑，一步一步走向杨乐儿。当她走到杨乐儿跟前的时候，两行泪水顺着杨乐儿那白皙的脸颊滑落。天不怕地不怕的杨乐儿，第一次在她的面前留下了泪水。她的心抽动了，主动地抱住了杨乐儿。此时此刻，她觉得任何话语都敌不过一个拥抱更能抚慰女人内心柔软之处的伤痛。

    一路上，李晨曦就像是一只失控了的野兽，驾着他的爱车在校道越野，闯过红绿灯，引来的叫骂声，连一直在后面的追赶的他着实捏了一把冷汗。急速转动的车轮，沿着下坡道不停加速，车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震动。

    “李晨曦！”他焦急的呼唤，冻结了急速冲向湖心的画面。

    千钧一发的转弯，李晨曦撞向了湖边的大树，仿佛从高空坠落，万念俱灰，倒向大地。他冲过去，揪起他的衣领，愤怒地挥出了一拳：“你疯了吗？”

    他弯着腰，喘着粗气，因担心产生的愤怒正慢慢退去。李晨曦猛然立起上身，双眼从暗淡变得火红，胡乱拔动地上的杂草，极力压制不断上涌的愤怒。

    她冲泡了一杯荞麦茶，递给了杨乐儿：“这件事和赵婕有关吗？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我看到了。”

    杨乐儿把头挨在了她的肩上，手心捂着那一杯热茶。她眨了一下眼睛，接着说：“我不知道赵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喜欢她，但我觉得赵婕不是什么不好的人。”

    “我知道。”杨乐儿好不容易吐出了这几个字。当初是抱着怎样的一个目的委托赵科去调查赵婕的家庭背景，杨乐儿自己也并不十分明确，不过是想着多了解一些信息。当一些信息掌握在了手里，是否就随时都可以转化为一把攻击的利器了呢？李晨曦的质问，是否意味着他们内心的裂缝已经到了无法再修补的地步了。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那一隅草地，两个大男生席地而坐，平心静气。

    “这次为了什么吵得这么严重。”

    “我越来越看不清楚，儿做的那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什么事？”

    “儿找人去调查赵婕，连赵婕的爸妈、妹妹都查得一清二楚。”

    “也许只是为了了解一下情敌而已。”

    “我不相信。我还没有这么重的分量能让她去做这些。”

    “那赵婕在你心里的分量算是不轻了。”

    李晨曦低着眼神，注视着光晕中的杂草，竟是无言反驳。曾经，李晨曦的眼睛仅是注视着杨乐儿一个人。李晨曦看得到杨乐儿的心中之殇，称得出每个人在杨乐儿心中的分量。随着他们的成长，他们的心装进了更多的人和事，装进了更多的牵绊，让原本简单明了的事情不再单一透明。

    杨乐儿扭动钥匙，从柜子里拿出了另一个公文袋。她抽出了公文袋里的文件，一页一页地仔细阅读。阅读完后，她抽出了最后的几张，点了火，看着火光吞噬了所有的文字，包括那一张刻骨铭心的面容。她按下了冲水键，伴随着水声，灰烬消失得无隐无踪，纸烧的味道却依然萦绕在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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