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它死了，就可以避免被风寂利用，做出对云落天父子不利的事情。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它敛去本就有限的法力，任由自己跌落万丈高塔。如此高度摔下去，肯定骨头渣滓都不剩下一点吧？

    忽然，耳边传来他震惊和恼怒的声音：“小影，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竟然追下来了？

    在它一恍神中，他已经接它在怀，飘然向下方飞落。

    笛声适时再度响起，它忍着周身的疼痛，惊慌的拼命推他：“云，你快放开我，我不想做出遗恨终身的事情。”

    “小影，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力量的控制？告诉我，不要只想着求死。”他终于有些恍悟，急切的安慰它。

    “你放开我就没事了，快松手……”笛声渐转凌厉肃杀，它再也克制不了致命的痛楚，挥动手中的匕首刺向他。

    可是，一接触到他忧急疼惜的目光，它的心骤然一紧，这一剑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

    笛声步步紧逼，血气在胸腔内翻涌，我实在忍不住，一大口鲜血喷出。

    既然用尽所有力气也挣脱不了他的怀抱，它只能倒转剑尖，刺入自己胸口。

    可是，预期的疼痛没有传来，它愕然低头看，原来是他用胳膊挡住了这一剑。

    他微微吸了口气，伸指疾点被幻剑刺中的胳膊，然后一手握住它拿剑的手腕。

    它无法再刺他，也不能刺伤自己，可是笛声的节奏步步紧逼，难以遏制的疼痛几乎要让它化为齑粉。

    极致的痛楚中，它像置身三味神火的火炉里，全身毛孔都渐渐渗出鲜血，染透了衣衫。

    他赶紧松开它的手，一失去他的钳制，它立刻就又被笛声所控制，挥剑乱刺。

    就在他束手无策却不肯让它坠塔身亡，而它又完全失去自我意识时，忽然一股无与伦比的奇异力量袭来，他们似乎被什么漩涡吞噬了。

    顿时，天旋地转，大脑有刹那的空白。

    当它恢复神智时，发觉自己是在一个深不可测的地底，眼前一片漆黑。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来到了冥界？这样也好，就再也不怕自己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了。

    可是为什么身边有熟悉的温暖体温和淡淡月季花香？他也死了吗？

    它慌乱的摸索着抱住他，止不住哽咽起来：“云，是你吗？是我连累你了，对不起……”

    “傻孩子，说什么连累呢？是我没有能力护你周全，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无底漆黑的世界里，只有他温柔清朗的眼睛璀璨如星，使它略有些安心。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啊？”这漆黑的世界酷寒刺骨，还有潮湿腥腐的味道，让人油然而生恐惧，它紧紧依偎着他。

    “不知道，我推想应该是在揽月摘星塔的下方。”他沉思道：“这座塔已经废弃万年，相传当年是祭师占星卜算的圣地，照理说应该没有怨灵驻留的气息。可是此刻，我觉得其妖邪诡异竟然不下于西北方一万多里外最大的那棵浮欢树。”

    “啊？难道这里已经是幽灵出没的鬼塔了吗？”它大为震惊。

    现在可是后半夜了，正是恶灵最猖獗的时刻。

    “小影别怕。”他扶它起来，手指一晃，燃起一点元神炼化成的魂光，照亮了身边丈余见方的空间。

    四周一片苍茫混沌的感觉，看不到边界；脚下，则是遍地枯骨，无处下脚，每走一步，都是枯骨碎裂的声音。

    它毛骨悚然的尖叫一声，死死扑进他的怀里：“这里是坟场吗？”

    “呵呵，小雀妖，你算是说对了一点点。”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忽然响起，回荡在每一寸空间里，根本探测不到他融身在哪里。

    “你是活着的，还是鬼魂呢？”它战战兢兢的问。

    一对邪魅的巨眼突然在无边黑暗里浮现出来，眼睫长长，眼型极美，似乎还汪着清水，水中浸透万古苍凉，百世杀伐。

    如此复杂又美丽的巨眼，宛如浩瀚无边的洋流，让人望进去，就再也收不回目光和神智。

    “这样算是活着么？”巨眼喃喃自问，忽然散做亿万光影。

    它仔细望去，这每一对光影，竟然都是一对眼睛，各色各样的眼睛，男女老幼都有。

    云落天将它紧紧揽在怀中，警惕的游目四顾：“你们究竟是什么？”

    亿万眼睛倏然又聚合到一处，成为一双极其魅人的巨眼：“你是凤鸟皇族的嫡世子孙吧？我能感应到与十万年前以血献祭，以命为赌，封印此塔的那位凤帝的相似气息。你若非他的转世，就是他的后世嫡传唯一血裔。”

    “十万年前？”云落天诧异的道：“听说那是旷世浩劫过后，三界神魔合力创设神寂陵的最初历史。已经太久远了，我只是在野史中偶尔读到这么一点点讯息，真假莫辨。”

    “最真实的血腥历史，在太过久远的历史长河中。竟然被当成了虚幻的一句野史传说？”那巨眼发出悲凉无奈的一声笑，似狂喜，又似感慨伤怀：“首任凤帝的牺牲，究竟值不值呢？少年成名，功盖三界，最有希望成为第一位三界神魔共推的至尊帝君。可他为了净化那场旷世浩劫过后留下的隐患，在最好的年华里，放弃即将到手的三界霸主之位，撇下新婚爱妃。他用自己的魂魄化作千万棵禁锢怨灵的浮欢树；又以肉身为咒，封印这座关押着三界历史上永世不入轮回的最凶顽神魔们。”

    显然，纵使博览群书，云落天也从来没有在任何典籍里看到过这样的记载，他良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广为流传的历史是，神寂陵是神界的属地，虽不直接受天帝辖制，但也不能逾越臣子的权限。凤帝只是这座天地间最大墓场的守护者。

    所以，云落天迟疑道：“那位首任凤帝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吗？”

    “当然有，当时三界之中，唯有他的法力、智谋和胸襟，被绝大部分神魔共同推许信服。可惜，后世子孙一代不如一代，神寂陵的总体实力也一再遭受历代天帝削弱。魔族也趁势逐渐脱离了神寂陵号令三界的权威。演变到如今，历届凤帝都成为神界天帝的属臣，虽有与天帝平起平坐的虚名，却失去实权。”

    小影忍不住问出自己最想问的话：“那么你究竟是什么？灵还是实体？”

    若是恶灵，再多再凶悍，也都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受制于白昼黑夜的转换。

    白天，他们必须躲避起来，见不得阳光，只有晚上才能尽情荼毒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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